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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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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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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

冬天,南方的冬天,并不是一桩怪事。它没有恒久的冰雪封冻的世界,也没有坚硬如铁的大地。只是冷,身体瑟缩,睡觉时,身体蜷缩,腿不敢伸直。

南方也落雪,只在高一些的地方。大部分区域,倒不曾常落。山里人,可以见到雪,年年如斯,却不成为什么稀罕了。

山里人,大雪落下来,整日坐在屋里烤火。他们平时都不甚闲谈,此时,正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不过,也有不串门的,坐在火塘屋里,整日烘烤着,眼睛眯着,直到倦怠时,才爬上铺,一觉睡到天亮。鼎锅里煮着肉,炖着萝卜,汤已经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啪嗒声,炭盆里用搪瓷煨着白酒,白酒里面加几粒冰糖,山里人,爱饮酒,有客没客都要喝点儿。山里人那饭,吃得没个整点,有时他们只吃两顿,晚餐一般都在下午时刻,要是遇到下雪,饭便吃到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静静地享受着火塘带来的温暖,欢声笑语中,一个冬天就这么慢慢翻过来了。

城区的人,鲜有机会能观雪。除非是大雪压境,屋顶上也只残留着薄薄的一层。

城里人获得一点儿雪,欣喜得不行。又是欢呼,又是歌颂,又是拍照,又是写生。既惊奇于自己看到了雪,也生怕了别人不知道。于是,手舞足蹈,奔走相告。

最可乐的是孩子们。他们在课本中,学到过关于雪的文章,但和真正目睹到雪景的风采相比,又是另一码事。当一场雪,飘飘落落轻轻缓缓地落下来,是孩子们最先仰望着那浩瀚无垠的寰宇。他们张着小嘴儿,吮吸着来自天空的结晶,两腿儿蹬着地,就像一只幼小的麻雀,仿佛要飞到天宫中去!“飘呀飘呀六个瓣”,有的露出姜紫色的手,正数着雪花是不是六个瓣呢!雪从天空中落下来,有的在云霄中,化成了雨水,呼呼的寒气中,见证着季节的嬗变,即便是冷了点,却也不乏诗意。

雪落得正大,掩盖了所有的瓦房,金黄的斗笠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鸡在猪圈茅棚的阔叶里,站成一排,扑腾着带雪的翅膀。狗在屋檐下的土灰里打滚儿,干枯的麦草上,酣睡着它的三个狗崽子。只有猫最怕冷,和人一样,寻着温暖的火气,往火塘里挤,猫在冬天,特别憨傻,有时竟也挡住了人们的去路,主人嘴里念着要打死猫的话,那猫就可怜兮兮地“喵”一声,话音刚落,便把它捡拾在怀里,不是用指缝梳洗着它的毛发,就是言语上的无尽呵护。猫仿佛也体验到了这种温情,于是,耷拉着眼皮,放心地睡起来。

往楼上去,那是卧室,也作写字的地方。窗帘,翠绿色,看上去并不映衬此时的节气,倒显了几分清冷的气氛。屋后,竹林,竹林下面全是田土,雪落在田土上,雪印纵横交错,森林,沟壑,晶莹剔透的世界。在楼上,最值得品味的是,竹雪盈窗的景观。窗是旧窗,昔日的中心小学因为要盖新楼房,贱价卖掉了原先的旧物。上了斑斑锈迹的铁栏,依稀斑驳着印证岁月年轮的洋漆,有些用手指就能抠下来,扔在楼下的土里。

在我们这里,冬天要松土,人们谓其“打冬耕”,冬耕打得好,来年撒下的种子,便能繁盛开花和结实。松软的泥土里,扎着“木头人”,其实就是一个十字架,缠绕了几块艳色的布,用来唬鸟。尤其是野猪,每到初冬,它们就下来觅食,所到之处,一片狼藉,野猪这种牲口,性情凶猛,人们无论想什么办法,还是不能将其赶走。

赶上落雪天,路上的行人,脚步格外的慢,说话也慢。大部分人都窝在家里烤火,不是打盹儿,就是煨酒喝,妇女做针线,纳鞋底,男的扎麻绳,搓烟丝,你一句,我一句,饭菜都抄在鼎锅里焖煮,颇有点北方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意思。也有个别闲不住的,去林间采拾一些干柴禾,干枯的青杠树和榛子树,是人们最受欢迎的燃料。也有老人钟情于杉树疙瘩的,用伐木锯裁下,架在火塘屋里,借着微亮生烟的火石取点暖意,这样焚烧的好处是,节省燃料,一个杉树疙瘩,可以用好几天。火塘屋,家家必备,四门紧闭,唯在窗户的塑料膜上,捯饬一个通风换气的洞口,一个漫长的冬天,人们就这么蕴过来了!

但那雪,来得及时,去得也及时。不几天,雪就融化了。刚刚带走雪线的感觉,颇有几分留念。你还在坝子上,痴痴地念想,雪下次何时来?在冬天阳光的照射下,土地上到处灌满了雪水,走这里一摊泥,走那里一摊泥!这是人们都不情愿接受的感觉。总之,风也更冷了,宛如刀子在脸部上割,真的应证了“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句话。

到了城里,基本上没看到落雪了,有一年,资阳城落了点雪,房子上,路边的枯草上,仿佛散了一层薄薄的粉霜。但这时间前后也只持续了一个小时而已。比之故乡的雪期,实在是微不足道也。不过,这里的人们,狂喜着它,兀自都在以自己钟情的方式,诉说着对它的情谊!

南方的冬,就是这样,北纬三十度附近,加之海拔的高低差异,并无大的不同。这样倒徒增了它的几分安适。

而真正对南方的冬的印象,我也只能回忆我的故乡:重庆巫溪关庙,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如今,我已不再领略到这种美好了!至于其它地方,我能谈的,委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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