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宝江
“牛绳呢?”早起的二蛋娘发现拴牛桩上,只剩一截约30厘米长的牛绳时不由瞪大了眼睛。是被人偷割了吗?这可是为了农耕方便,新换的一条长约四米结实耐用的塑料绳呀。随后起床的二蛋爹瞅着水牛鼻子下不足20厘米长的塑料绳说:“莫不是牛在吃红薯藤条时,误把牛绳也咀嚼进嘴里,随着红薯藤吞到了肚子里?”
“有可能呢。”二蛋娘指着仅剩的绳子头说:“看,完全不像是用刀子或剪子割断的。”
二蛋爹随后去了趟乡里,回来后便匆匆叫来秃子,说:“昨天傍晚,二蛋娘特意从坡地挑回一大担红薯藤回家喂牛,没想到牛绳被牛也嚼着吞下了。”
“王兽医说了,塑料绳在牛肚子里是不会消化的,这种情况下的牛最多能活半年。”二蛋爹递给秃子一支烟,继续说:“你拿个主意,这牛是不是趁早卖了?换点现钱。”
秃子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这头牛是两年前秃子和二蛋爹两人合伙买的,为的是便于轮流放养节约时间和成本。秃子心中明白这两年占了二蛋家不少便宜,农忙时只管用牛,农闲时却很少放养。卖了牛就意味着拆伙分家,以后想用牛耕地时将没有之前那么便利;不卖吧,若如兽医所说那就亏大了。
“卖了吧。”沉默良久的秃子把仅剩的一丁点儿烟头丢在地用脚使劲踩了踩,说:“不卖,出了情况血本无归。”
卖牛那天是星期六的下午,二蛋在伙伴的吆喝下正打算去放牛,一黑瘦的老头儿和一中年汉子找上门了,自我介绍一番,二蛋爹便将两人带到拴牛的地方,边给两人递烟边冲二蛋喊:“二蛋快去把你秃子叔叫过来。”二蛋小跑着叫来秃子便立在一旁。
“这两位客人是来买牛的,喊你来商量下价钱。”二蛋爹递给秃子一支烟,又对俩客人说:“这牛你们也看过了,正当强壮,我们要不是拆伙分家真舍不得卖呢!”
“男子汉大丈夫,说了卖就卖。”秃子吐出一个烟圈,说:“你们开个价吧。”
半小时后,中年汉子掏出一沓钱递给二蛋爹,黑瘦的老者解开系在牛桩上的牛绳,牛摇摆几下头、发出“哞一一”的叫声,翘起尾巴拉出一泡牛粪……
“爹,为啥突然把牛卖了?”二蛋看着自己曾放了两年的牛被人牵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小娃子莫管大人的事。”二蛋爹说。
“娘,为啥突然把牛卖了?”
“小娃子莫管大人的事。”二蛋娘说。
“叔,怎么突然就把牛卖了。”二蛋小跑着去问秃子。
“你爹没告诉你?”秃子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咱们为了避免受到损失。”
二蛋心里不明白,还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晃两年过去了,二蛋去了30里外的镇重点中学上初中,在一个中午,到家住学校旁的同学家玩时,看到了他曾放养过的那头水牛,心中又冒出了两年前的疑问:为啥突然把牛卖了?
“你家水牛长得真壮。”二蛋对同学说。
“我爹天天割草它吃,冬天还买饼料,不壮才怪呢。”同学很是得意顿了顿又说:“说起这头牛,还多亏了我舅舅。”
“你舅舅?”二蛋轻轻抓起他曾用锋利的镰刀割下了牛尾巴尖儿的牛尾巴,问:“跟你舅舅有啥关系?”
“我舅舅是兽医,当年有人说牛误吞塑料绳咨询我舅舅,我舅舅就吓唬那人说牛吃了塑料绳消化不了……”同学压低声音:“这是我舅舅和我爹娘讲话时,我亲耳听到的。
骗子,都是骗子。二蛋在心里叫喊。
月未放假,一回到家的二蛋便喊:“爹、娘,你们被那个兽医骗了,咱家那头牛还好好地活着。”
“你看到了?你还能认出来?”二蛋娘盯着二蛋的脸连声问。
“嗯嗯,认得呢,在我同学家。”二蛋吸吸鼻子继续说:“那个骗你们的兽医是我同学的舅舅,他们……他们家,当时正好要买牛。”
二蛋娘回头看了一眼二蛋爹,二蛋爹掏出一支烟慢悠悠的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些烟雾儿,继续吸第二口……
“王兽医真不是个东西。”二蛋娘看着一言不发的二蛋爹愤愤地说:“咱们去找王兽医把那头牛赎回来吧?”
二蛋爹依旧闷头抽烟,自从卖了那头牛后,二蛋爹又先后买过两头水牛,一头牛被牛贩子以老充嫩忽悠了,农忙时才发现基本干不动活儿了,喂养不到一年只得贱卖了;后来又买的另一头看起来皮滑毛顺,但没过多久,其前腿关节处开始溃烂……请来兽医几经治疗也不见好转,如今已几乎不能站立了。
“啪。”二蛋爹突然打了自己一耳光,蓦地起身进到里屋,出来时手中拿着缠绕在一起一串的塑料绳,脸上现出悔恨的表情:“我真混蛋啊!”
二蛋娘目瞪口呆。她一眼便认出二蛋爹手中的绳子就是两年前失踪的牛绳。
随着“突突突……”的声音由远而近,秃子开着一台新手扶拖拉机在二蛋家门前不远处停下,对着张望的二蛋爹说:“没事了张哥,把你家那头牛趁早卖了吧,以后你家的农田我帮你用这机器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