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金砖

文/杨宝江

奶奶居住的东厢房失火了，火苗、浓烟和奶奶的哭喊同时涌出了窗外。我怔怔地看着爸妈和二叔以及陆续赶来的邻居们，不断地来回穿梭、端着水泼向熊熊火焰……

奶奶在火焰被完全浇灭后回忆说，因为突然停电，燃烧的蜡烛踫到了那一大包雪白的棉花。那一年，我十岁。

看着奶奶满脸焦急地清理着被大火烧残的柜子和棉被等物品时，是第二天清晨。“找到了，找到了。”奶奶突然自言自语，用手绢反复擦拭着那比火柴盒还小的东西，布满皱褶的脸庞露出欣喜的神情。“这是什么呀？”我稚嫩的声音似乎让奶奶吃了一惊，虽身在屋中的奶奶还是四下瞅了瞅，起身搂着我说：“这呀是金砖，奶奶出嫁时的陪嫁呢。”我看着奶奶眨了眨眼睛，奶奶在我脸蛋上亲了一口，又说：“值钱呢，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啊。”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奶奶又摸摸我的头咧开缺少一颗门牙的嘴，开心地笑了。

然而我并没为奶奶保守住这个秘密，那是个夏天的傍晚，二叔鼻青脸肿地回到家，从奶奶和二叔的争吵中我明白原来是二叔又欠别人钱被人打了，奶奶大骂二叔是败家子儿。后来得知二叔因游手好闲还赌博败了奶奶不少钱。

“奶奶，你不是有一个很值钱的金砖吗？”晚饭时我看着二叔那乌青的脸，又问奶奶：“怎么不帮二叔还钱呀？”

一家人很明显的怔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奶奶。

“妈。”爸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吃惊的模样。“您手中还有金砖？”

奶奶转动着眼珠儿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几秒，轻轻放下碗筷走了出去。奶奶进来时又看了大家一眼，默默地打开手绢……

“都看到了，这可是你们外婆家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几分钟后奶奶重新包起金光灿烂的金砖，说：“几十年从未拿出来呢，这事儿你们可别到外人家瞎唱瞎传。”

这事过去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当我们在舅爷家吃过晚饭回到家时，爸爸发现前院的大门锁被撬了，接着奶奶发现她住的房间锁也被撬了，再接着奶奶哭天叫地、喊爹骂娘的声音又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奶奶的金砖被偷了。

二叔回来后看到奶奶悲痛欲绝的样子，呆愣了几分钟，骑上他的摩托车说：“别哭了，我去报警，让警察帮您找回来。”

二叔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回来后直接给了奶奶一样东西，说：“妈，小偷抓住了，您看看。”

一天粒米未进的奶奶打开手绢一看，又咧开了缺少一颗门牙的嘴，开心地笑了。开心得甚至忘了问声二叔，警察是怎么找回的？也没说声感谢的话语。

这事儿过后不久，二叔出门打工了，很多年都没回家，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回来问候一下。大家谁也没再提金砖，大家明白，金砖是奶奶的心肝宝贝。直到我结婚的那天，奶奶颤颤巍巍地来到我面前说“妮子，当新娘了，奶奶老了也没啥好东西就把这块金砖送给你吧。”我推辞着热泪盈眶，金砖毕竟是奶奶的心爱之物。“咱家就你这么个宝贝娃儿，你说我不送你送谁呀！”奶奶反复叨念着。我最终还是收下了奶奶的珍贵礼物。

当晚 送走了客人，我忍不住悄悄地一层层打开大红色的手绢，静静躺在手帕中的金砖已暗淡无光，没有了我记忆中的光彩夺目。我拿在手中反复看了看，发现正中似有一条不太明显的裂痕，用指甲顺着裂纹划了一下，金砖便脱起了一层金色的皮，露出了里面的象牙白……怎么会这样？我好奇地用剪刀很小心地将那层金色的皮全部剥开，并剔除沟沟凹凹里的腻子时，发现这只是一颗被人们称呼为“八万”的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