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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金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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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
2024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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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顶上的小梧桐树

楼顶上的小梧桐树

冯金肖

学校里有一棵大梧桐树。春天快完的时候,几粒桐籽从树上落了下来。他们在地上商量着明年怎样一起生根发芽,破土而出。这时候,一只飞鸟落下来,听到桐籽们叽叽喳喳地在开会,也走过来凑热闹。一粒较大的种子突发奇想,建议鸟儿把它带到另一个好地方去。大家都不同意。大树妈妈也说:“傻孩子,大地才是我们的家。”

这粒种子不听劝阻,越发感到自己的想法奇妙,它对鸟儿说:“鸟儿姐姐,求您了,带我走吧!您想啊,我们祖祖辈辈跟泥土他交道,我一想就觉得没劲!我们难道不能换一种活法吗?”小鸟觉得这粒种子说的也有道理,就衔起着粒种子飞走了。

小鸟在学校里飞了两圈,感觉有一些累了,最后落在学校宿舍楼顶的边儿上,想歇一会儿。这时,这粒种子睁开眼睛,望了望蓝天,又看了看下面,自言自语说:“这里挺好,又开阔又干净,嗨,似乎还有点‘君临天下’的感觉呢!”小鸟似乎也感觉这里不错,她说:“你看,在这里又能看到孩子活泼的嬉戏,又能听到他们琅琅的读书声,一点儿也不会寂寞。这比你总在泥土里闷着强多了,干脆你就在这里吧!”这粒桐籽兴奋得说:“有道理!我就选这里!”小鸟这时候发现,地上有一大队蚂蚁探头探脑从洞里出来,于是“咻”的一声飞了过去,想去看个究竟。

这时,大树母亲远远地看到自己的孩子站在楼顶上,就大声地说:“孩子,下来吧,那儿不是咱们的家!”这粒种子这时被徐徐的清风吹着,暖暖的阳光照着,心里十分惬意,回答说:“不,妈妈,你看,哈哈,我现在比你还高呢!”地上的种子们听了,也一起喊:“哥儿,下来吧,大地才是咱们的家!”这粒种子得意地说:“弟弟们,你们不在这里,不知道这里有多舒服!你看我多好,有清风吹着,有阳光照着,上面是蓝蓝的天,下面是活泼的孩子。快点儿也叫小鸟姐姐把你们带上来吧!”地上的种子们心里有了一些羡慕和嫉妒,它们都看着大梧桐树,希望她能说点什么。但是大梧桐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地上的桐籽们似乎也觉得那上面并不是自己应去的地方,相互看了看,都沉默了。

夏天的校园格外美丽。楼顶上的种子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一切,并不时把新鲜惊奇的消息报道给楼下的大梧桐树和桐籽兄弟们。“看呀,妈妈,那朵月季花开了,风一吹它还笑呢!”“那个小姑娘今天穿裙子了,她是第一个,还真漂亮!”“哎呦,兄弟们,一个小男孩摔在水里了,都哭了,弄得满裤子是泥……”他情绪高涨地说着他看到的一切,言谈话语间流露着一种自己身在高处的优越感。地下的种子们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听,可后来感到自己总是当听众心里挺别扭,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嚷嚷着反对楼顶上种子的宣讲,“不听,不听”“你别吵了,我们正讲故事呢”,甚至有几个捂住了耳朵,翻着白眼睛瞥着他,一脸的不高兴。楼顶的桐籽也感觉没有意思了,于是索性躺了下来,架起了二郎腿儿,哼起了小调,自己给自己解闷。

这时候,他看到楼顶上并不是自己孤单的一个人,在他不远处还稀稀疏疏地长着几根长梗草。楼上的种子总是耐不住寂寞的,于是他坐起来搭讪道:“嗨,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上来了呢,原来你们早就上来了啦!怎么样,上面不错吧?”那几株草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懒懒地看着天边,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过了一会儿,有一株草儿瞥了他一眼,幽幽地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好不好,对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知道,风伯伯发起脾气来,把我们吹到天涯海角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了,我们又不像你,可以长得又高又大,可以看到许多个春天的美好风景……”这株小草似乎伤感得有些说不下去了,另外几株草儿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种忧郁伤感的氛围使桐籽心里感到不自在,也没有心思和小草们聊天了。但他想到那株小草说他可以长得又高又大,还能看到许多个春天的美丽风景,他心里又暗自高兴起来。

风一天一天地凉了,秋天来到了。校园里那些花朵的五彩缤纷的花瓣儿开始飘落,小花园里的虫儿也逐渐的不再出来弹琴和唱歌了。楼顶的桐籽看看那些一直都很沉默的小草,她们在萧索的秋风中更显得憔悴,并且在夜里还经常无声地垂下眼泪。他心里感到有些落寞,再瞅瞅地下的那些桐籽们,却惊讶地发现一个也找不到了。他不由地觉得有些紧张,大声地问下面的大梧桐树:“妈妈,弟弟们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也看不到了呀?”大树深情地说:“孩子,天气快要冷了,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弟弟们都到下面厚厚的泥土棉被底下去了,他们准备过冬了。孩子,你也下来吧。”楼顶上的桐籽更加惊慌了,说:“这么高,我怎么下去呢,妈妈?”大梧桐树说:“没事的,孩子!下面很松软,再说风伯伯也会保证你安全的。”小桐籽仍是感到胆怯和犹豫,他结结巴巴地说:“妈妈,我觉得还是有点儿高。再说,真的……有必要……下去吗?”大树语重心长地说:“下来吧,孩子。你在上面玩得时间够长了,在上头是长不成大树的。”可是那个小桐籽一时很难丢掉一个夏天形成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仍犹豫着:“妈妈,在上面没有那么大的危险吧?我下去,还是等等小鸟姐姐把我带下去吧……”大树妈妈听了他的话,看着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太阳公公有好几天没有露面了,西北风还呼啸着“呜呜”地响。楼顶的桐籽看看下面,大梧桐树妈妈已落尽了叶子,憔悴着消瘦的身子,努力对抗着西北风。他喊了两声“妈妈”,可那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呼啸着的风吹跑了,连自己也不能听得很清楚。他心里有些惊恐了,再望望四周,天色昏暗,周围没有一点活泼新鲜的颜色。小校园里已经放寒假了,一片萧瑟冷清,整天不见一个人影。看到这些,他开始为自己以后的处境担心起来,可只是哆哆嗦嗦地哭丧着脸,不知道怎样做才好。天上飘起雪花来了,纷纷扬扬的,西北风也吼得更加厉害。这时这粒楼顶上的小桐籽感到天气这样恶劣,自己又没有人关怀和疼爱,终于伤心无助地大声哭喊起来。他闭着眼睛,一边哭一边大声呼喊着“妈妈”, 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得弃儿一样。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听到大树母亲在喊:“孩子,下面大地都已经冻结实了!躲到上面泥土被下头去吧……”这粒小桐子哭泣着,缩到了楼顶上那层薄薄的泥土棉被下面,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最后被冻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转眼第二年的春天来了。地里的种子们酝酿了一冬天的劲儿,努力地拱开土层,露出小脑袋相互打着招呼。它们向四周张望着,重新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世界。突然,它们想到了楼顶上的那粒桐子,于是一齐大声喊:“哥儿,你还在上面吗?”

此时楼顶上的桐子正半睡半醒着做一个奇怪的梦,他被一大片明亮的光牵引着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楼下的喧嚷和喊叫终于使他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明媚的阳光让他感到有点眩晕,他想站起来,可试了两次觉得腿有些发软,又想起自己去年冬天表现出的可怜样,不禁心里有些懊恼。他在柔柔的春风里休息了一会儿,再次铆足力气用脚抓住楼顶上那层多年沉积下来的泥土,最后终于站了起来。他带着最后胜利的喜悦,还有刚才剩下的一点儿愠怒,冲着下面那些刚露头的桐子喊道:“刚才喊什么,你们?”

地上的那些小树苗看到楼顶上的桐子也生根发芽了,不禁都很高兴。可当他们看到这个楼顶上的兄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傲慢地冲他们喊叫时,他们内心里的热情都消散了。他们相互撇了撇嘴,扮了一个鬼脸,开始各自议论着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再也不愿招惹楼顶上那个脾气不好的哥儿了。

其实,楼顶上的小梧桐很希望下面的兄弟们能和他聊天。他当然是想听一些夸奖和羡慕的话,但是看看下面小树苗们现在已完全没有和他搭话的意思,他便独自欣赏起周围的景色来了。这时候阳光明媚,天色很蓝,暖暖的春风吹拂着天边几朵白云静静地游走,放眼四周都是一片鹅黄嫩绿生机勃勃的景象。这景色让他感到心胸开阔,又感叹这样美好的春光竟只有他一人来欣赏,心里有不免有几分寂寞。小校园里下课后,活泼的孩子们也欢笑着到处跑,有一个年轻的漂亮女老师正组织一大群孩子都相互拉着手,转成一个大圆圈。然后停下来都拍着小手掌唱起了儿歌:河边柳树发新芽/燕子飞回北方家/桃花扬起粉红脸/迎春花儿吹喇叭/青蛙不再睡懒觉/呱呱呱/呱呱呱……看着这热闹的情景,楼顶的小梧桐越发感到自己优越了,他用眼扫了一下下面,心里想:哎,他们真是一群没有见识的井底之蛙!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地上的那群小树苗沐着春天的风雨,竟都长了有二尺多高了。小学生们又在每棵小树周围插了一圈小篱笆,还有几个小学生每隔两天就在每一棵小树下倒一小桶水。相比之下,楼顶上的小梧桐要矮小多了,略显发黄的叶子似乎表明他的营养不良。但这并没有使他放弃自己的优越感,虽然他对周围的风景不再兴致勃勃,连他觉得最漂亮的那位女老师他都觉得有些让让他看腻烦了。他迫切地希望下面的小树苗们能和他说说话,可下面虽然不时地传来阵阵快乐的说笑,但没有一棵小树抬头看他一眼。在这长时间的孤独寂寞中,那种被冷落的感情使得他的虚荣心更加强烈了,终于带着逐渐积攒下来的恼怒发泄了出来:“嘿,你们整天唧唧喳喳的,不感到烦吗?”

地上的小树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起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嚷吓了一大跳。他们都闭了嘴向上看,其中一个还满脸委屈地冲着上面说:“我们正讲故事呢……”可是楼顶上的小梧桐不再说话,只是板着脸一脸怒气地看着他们。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两边都没有说话。这时下面一个较高的树苗打破了沉默,他不紧不慢地说:“哥儿,我看你是在上面没意思,一个人觉得烦了吧?可从前我们说让你下来,你总不肯;现在没意思了又冲我们发脾气,你说你做的对吗?”

楼顶上的小梧桐愈发得愤怒了。他手指着下面,直想跳起来,说:“你说谁?你们过得这样平庸,并且总是不承认别人强,难道你们不知道吗?看看你们下面,又拥挤又杂乱,过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再看看我,居高临下高瞻远瞩的,即使在这儿站一会儿,也会感到神清气爽,何况我还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呢!就是这样,你们为什么就不承认呢?”他说完了,似乎心里有些痛快了,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看着下面,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下面有两棵小树苗议论着:“不跟他说了,这人真没意思!”可另一个却自顾自地说起来,他说话有些阴阳怪气:“我们真没意思呀,整天有人来给我们松土浇水,就像对待宝贝一样。我们长得又高又壮的,整天闲得一点意思也没有。倒是人家又黄又瘦的,每天想着怎样弄点吃的,找口水喝,过得真有意思呀––”他把最后一个“呀”字拉的长长的,并向其他小树挤了挤眼睛,一下把大家都逗乐了。

“你--”楼顶上的小梧桐脸色都被气白了,他有点恶狠狠地厉声说:“靠别人伺候是什么本事!不就是一点儿水土吗,谁稀罕!我这里还有充足的阳光和新鲜空气呢,你们享受得到吗?再说,你们长得再高再壮,能长到我我脚趾头这里吗?”他夸张地弯下腰指指自己脚下的地方,觉得自己这话不仅有一定的攻击力,而且还有些幽默,于是他瞥了一眼下面,心里不禁又得意起来。

楼顶上小桐树的话语和得意的样子使得下面的小树苗们更加对他不满了。有一棵小梧桐大声对其他小树说:“咱们就算了吧,本来就不应该和人家攀高枝,人家现在高得根本就不认识咱们了!人家那才是真正的梧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我们必须仰着头和人家说话。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土气,我们心里嫉妒羡慕人家了为什么不承认呢?我要实事求是地说,我们必须学会赞美真正的梧桐,这样人家心里才舒服。说真的,也只有这样与众不同的梧桐树,才能引来金凤凰!哎哟,快看—-”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家伙正煞有介事地说得起劲,忽然一脸激动地指着天空大声说:“快看,快看!还真把金凤凰给引来了!”

于是大家一齐仰起脸来看,连楼顶上的小梧桐也好奇地抬起了头--只不过有两只麻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了,落在楼顶边儿上歇脚,还叽叽咋咋地不停交换着意见。

“轰”的一声,下面的小梧桐树们哄笑起来,而楼顶上的那棵小树刚才心里美滋滋的感受也顷刻烟消云散了,代之而来的是一阵羞恼:“滚,你们这两个讨厌的家伙!”他大声吼了起来,冲着麻雀落脚的地方踢了一脚。他当然是踢不到了,而自己摇摇晃晃地差点儿掉下来。那两只麻雀扭头看了看他,说了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就“倏”地飞走了。下面的小梧桐树们看到这个情景,哄笑的更加厉害了。

“笑什么笑,你们这群讨厌的家伙!”楼上的梧桐愤怒地喊着,他真是被气坏了。在他看来,下面这些人的哄笑是对他一种很大的侮辱,他觉得非得把他们个个打倒在地才能解气。他大瞪眼睛望着下面,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下面的小树们并没有抬头看他,仿佛有些不敢似的,只是每一个都抑制不住地窃窃地笑。楼顶上的桐树更加愤怒了,他嘴里也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头向四周扭过来扭过去,像是找东西要收拾下面的哄笑者。这时他看到远处的大梧桐树,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于是他冲着大树满怀怨气地说:“妈妈,你看看他们!他们依仗着人多,就合伙欺负我,你也不管管他们!”

这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四周一片苍茫的暮色。那棵大梧桐身后拖着长长的背影,看样子有些伤感。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不要这样了。你也应该想想你自己,并不是什么事都是别人的错。站得高一点,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相反,我还是挺为你担心呀……”楼顶上的小梧桐听着母亲的话,露出有点失望与不耐烦地神色,大声地说:“哎呦,妈妈!我让你给我们评评理,可你为什么总说我不对?站得高就错了吗?你看看他们的那幅样子——”他指着下面的小梧桐们说。下面的梧桐兄弟们刚才看到大树妈妈批评那些狂妄的家伙,内心里都禁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可被他这么一说,有望不好意思地都低下了头。

大梧桐树有些伤感了,她的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有点儿湿润,说:“孩子们,你们应该互相鼓励、互相帮助才对呀。”她停了停,像是积攒了一些勇气似的,向上面的小树说:“孩子呀,我想你还是下来吧。我们可以让小学校里修剪花木的老爷爷把你挪下来。——下面的他们有一天也要移开的。——你们都应该去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开始自己的生活,努力的生长……”‘“妈妈﹏﹏”小梧桐拉长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我就是想在上面长大,即使错了,我也不后悔!我不想和他们过得一样,我在这里不是更容易长成参天大树吗?”

虽然那个小梧桐树语气里带着尊重,但是那神情足以让老梧桐树伤透了心。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些哽咽。下面的梧桐树看看大树妈妈,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事情到这一步也挺让人难为情的,看着妈妈的样子,他们心里也有了一丝丝伤感。而楼顶上的小梧桐看到他们的样子,竟有了一种胜利的快乐。在他看来,下面的小树们终于认输了,就连大树妈妈也不再干涉他的生活了。

他们从此彼此之间不再说话。当下面的小桐树吵闹喧嚷的时候,楼顶的小梧桐就睨着眼看他们,一副高傲的样子,但心里未尝不感到孤独与寂寞。后来天气愈加暖和起来,几个老师带领孩子们都来到下面的小树苗那里,有几个孩子拎着小水桶,给每棵小树浇了一些水,然后用铁锹把他们挖了出来,栽到别的地方去了。楼上的小树一开始还有些幸灾乐祸,可最后地上只留下一个个小树坑时,他心里涌上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他每天都盯着下面看好几个小时,希望在这个时而寂静时而热闹的小校园里有人能注意到他。可是一天天过去,总让他感到失望。终于有一天的傍晚,一位老师领着自己六七岁的孩子在校园里散步,孩子东瞧西看第跟在父亲身后,这时,他看到了楼顶上的那棵小梧桐树,于是大声地对爸爸说:“爸爸,爸爸,你快看呀!楼顶上有一棵小树。你看他站得多高呀!他胆子真大,他难道不怕摔下来吗?”小梧桐听了这话,便有几分的得意,他使劲地扭动自己的身子,弄出“哗哗”的响声,身子一摇一摆的,假装摇摇欲坠的样子,嘴里还不住地喊:“哎呦!哎哟!”

这位老师看看这棵小梧桐,他停下来抚摩着孩子的头亲切地说:“孩子,你觉得他能长成一棵大树吗?”孩子看看父亲,有点儿疑惑地摇摇头。“孩子”父亲接着说,“好高骛远是终究成不了栋梁之材的。”孩子看看那棵小树,又看看父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于是,这位父亲拉起孩子的小手,又继续散步去了。

小梧桐听到这话,心里十分不高兴,他生气地冲着那父子俩的背影说:“还当老师呢,什么都不懂!昨天还让学生背什么‘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呢,大讲只要站得高,就能看得远,现在反说起好高鹜远来了。你们老师最大的毛病就是什么时候你们总是有道理的。你凭什么说别人成不了才,我非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让你们看看!”

以后,这棵小梧桐树总是沉浸在幻想里。他整日想自己真的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快乐地和白云嬉戏玩耍,又有许多漂亮的鸟儿在他的枝叶间唱歌,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无不流露出钦佩和羡慕之情。他不愿睁开眼睛,不仅是想象的情景给了他一种美妙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不愿看到自己矮小细弱的身体。他开始心神恍惚,总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有时候一整天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一些什么。

阳光愈来愈强烈起来,夏天带着它特有的那种炙热来临了。楼上的小桐树就像被催眠了一样,在白晃晃的阳光下处于半睡半醒状态。有一天午后,有一阵清凉的风把他吹得清醒了,风开始一阵一阵地慢慢变大,凉爽的风让他感到有些舒服。他睁开眼睛,不禁惊骇起来。天边大块大块的乌云被风吹着翻滚过来,顷刻间,伴随着白亮耀眼的闪电和“轰隆隆”的雷声,白哗哗的大雨点铺天盖地打了下来。狂风极力摇撼着他,暴雨打得他睁不开眼睛,脚下又软又滑,他想站稳脚跟但力不从心。小梧桐慌乱了,然后是蔓延到全身的恐惧。他哭了,努力挣扎着不想让风吹倒。又是一阵更猛烈的风刮过来,他只感觉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轻飘飘地被风卷了起来,飞得老高老高,然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头摔在小校园里水泥甬路上,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在远处正呼喊他的大树妈妈……

202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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