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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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在家里排行老末，也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两个哥哥都不成器，大哥素国四十多岁，光棍一个，闲赋在家，不知道是先光棍才闲赋在家，还是因为闲赋在家所以一直不能成家。大哥身材有点胖，大圆脸庞子上永远挂着自以为是以及怨对世界的表情，在他们家庭的小原生态中，他的确是领袖级的人物，上面的二老，底下的弟妹做什么都要征求他的意见，因为他上过学，认识字，而且他去城市务过几年工，自认为有不少见识，他一瘸一瘸的腿就是他在外务工不幸摔伤的佐证。
老二素强是这个村里所有留守男青年中是比较幸运的，他娶妻生子了，虽然娶的女人是有点不按常理出牌，但总算是有家有室，所以他不能像老大一样闲赋在家，爱干不干，他带着他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妻子常年在外面寻活儿，好歹他学过水泥工，干的是苦力活，但是总算紧巴巴的可以养起儿子，儿子已经11岁了，上的小学四年级。他妻子是属于自给自足的类型，今天赚了钱，明天就旷工去买吃的，买衣服，花完钱了再回来接着干活赚钱。养孩子跟她没有关系，只有衣食是牵动她神经最重要的事情。
好了，该说素珍了，她也是个四十岁的女人了，却抱着一个不到两个月的婴儿回娘家了。这是她刚刚给第二个老公李来运生的儿子，给第一个老公生的儿子已经20多岁了，技校毕业就去社会上混日子了，现在都有了女朋友。原来他经常带着女朋友去素珍在市区的出租屋，自从素珍又给他找了父亲后，他很少去了。也许觉得去了会打扰到正在热恋的妈妈，还是自己已经和小女朋友开始过日子了，谁知道呢。
村子很小，人口也少，哪家哪户有个什么新闻传奇的必瞒不过大家。更何况素珍是抱着一个婴儿回来的，有的时候，故事可以藏，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要怎么藏？藏不住。素珍的妈妈本身就是一个传播器，见人就想把素珍的事情告诉大家，其实大家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素珍离婚这个事情要追到半年前，素珍的父亲住院那次。
因为小村子里没有学校，村子里的孩子要到离家10公里的乡政府驻地上学。素珍的父亲每天都要接送素强的儿子大牛上学、放学，他骑的是电动三轮车。日子久了，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在一次放学回家路上的拐弯处，素珍父亲为了躲避迎面而来的汽车，驾驶的电三轮撞到了树上，所幸大牛没事，素珍父亲生命垂危，直接送进了重症病房。
摆在这个家庭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医药费。警方判定全部责任在素珍父亲自己，与汽车司机无关，看来这笔钱只能是自己想办法。素国、素强都拿出了所有积蓄，还是不够，光住院押金就三万，重症病房一天一千多，对于这个没有固定收入来源的小家庭来说，这个事故造成的经济损失是毁灭性的。
素国、素强当然在第一时间给素珍打电话，希望素珍想办法把欠医院的钱款补上。当时，素珍怀着6个月的身孕跟着第二任丈夫李来运在县城，来运在厂子里上班，素珍在家安胎。接到家里的电话后，素珍自然十分着急，她马上给丈夫打电话，丈夫听完之后，只是简单问了问老丈人的情况，并没有提到钱。素珍只好说家里需要钱，没想到来运说这笔钱主要要靠素珍的两个哥哥，让素珍不要太发愁，她只是出嫁的女儿。
“钱是给我爸救命用的，这个时候了，还分什么儿子女儿，救人要紧，你怎么是这种人，我40多了辛辛苦苦给你怀孩子容易吗，让你出点钱就这么难吗。”素珍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
来运平和地说：“我与前妻有两个女儿，每个月都要支付抚养费，家里还有70多的老母亲需要赡养，而且我也只是个打工的，挣不了多少钱，你知道的，你别着急、生气了，还有孩子呢。”
素珍心里只惦记躺在病床上的老爹，惦记那殷切盼盼的两个哥哥和老母亲，哪里还顾得上肚子里的孩子：“孩子什么孩子，早知道你这样小气无情，我早不应该和你结婚，更不应该给你生孩子。”
“孩子已经有了就要吧，其实刚开始我就不是特别想要的，这个你也知道。你的娘家人是娘家人，现在你已经和我组成新的家庭，咱们要为这个家庭，为咱们的小孩子打算，我的那点积蓄还是留着养小孩吧。你作为女儿，有多少力就出多少力，没有也没办法...”虽然来运忍着气劝素珍，但是素珍早已经挂了他的电话。
来运下班之后不想回家，他知道回去就是无尽的争吵，但是想到素珍怀着自己的孩子又不放心，在厂子门口徘徊了两圈，还是走向了他们的出租屋。
出租屋已经被翻得满地狼藉，素珍在找银行卡和钱。见来运进来了，素珍迎向前去要开始打架，来运一把抓住素珍的手，把她推到床上，他一直劝她不要着急，没钱也没有办法；她一直认为要对家人倾其所有。吵吵闹闹的结果是来运答应出两千块钱，素珍拿了钱越想越委屈、恼火，第二天就搬出了来运的出租屋。
素珍能有什么地方去呢？去了和第一任老公赵明在城里打工时租的房子，赵明早就已经搬走了，里面放的是一些素珍的东西。
在到这里的路上，她就已经把来运给的两千块钱和自己手里的积蓄都给家里汇了过去。家里人知道来运就出了两千块钱，自然是十分不满，虽然来运没有站到他们面前，但是他们依然将来运骂了好几个来回，什么吝啬鬼、铁公鸡等等词语全都用上了。尤其是大哥素国，一想起来就给素珍打电话，总不外乎三个内容：骂李来运小气、骂素珍傻子、要求他们两个离婚。
素珍虽然跟赵明、来运都组建过家庭，但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家庭还是父母哥哥。如今，大哥天天这样打电话骂她，她也是常常泪流满面，但又无计可施，没有钱给哥哥们，就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任由他们吵骂。
在拿了素国和素珍的钱后，医院需要支出的钱全部由素强一个人想办法，他东拼西凑，几乎把亲戚都借了遍。
素珍从来运那里跑出来后，来运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无非就是让她回去过日子，钱肯定是没有的。素珍接了电话就将大哥给她的气撒到来运身上，又骂又恨。时间久了，来运的电话也就少了，还是有的时候素珍自己生气打过去电话骂几句。
三个月过去了，素珍的父亲出院了，医疗保险将这个家庭从深渊里解救出来了。素强借的外债大部分也都还了。素珍也快临产了，可是她跟来运好像真的已经离婚了一样，她赌气不回去，来运不来找她也不给她打电话，只当没她这个人。
到生孩子的那一天，素珍给来运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无奈，素强和母亲去来运的厂子里找他，要求他去医院。
到了医院，又是钱。生孩子花了将近一万三，来运又说只出两千块钱，理由是他们已经离婚了。确实在怀孕不久，素珍就和来运办了离婚手续，因为来运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再有孩子就违反计划生育。两口子为了省去罚款，决定假离婚。
素珍和家人惊愕的目瞪口呆，没想到来运会来这一手，素强素国在医院把来运狠狠打了一顿。也许这一顿打的正合来运心意，他正好有理由丢下妻儿溜之大吉。
素国素强两兄弟打完来运并不解气，转而回来就开始骂素珍，什么傻子、脑袋瓜子进水了、不长眼睛找这种男人、倒贴，说到后来，甚至于没人要的骚货之类的话也出来了。刚生完孩子的素珍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只是跟个傻子一样在床上躺着。素珍的母亲向来重男轻女，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也不护着素珍，只是例行公事般照顾到素珍出了院。将素珍母子送到出租屋后，素珍母亲就和两个哥哥回村子里去了。
刚生完孩子没几天的素珍，自己给自己坐月子，自己照顾这个刚出生就被父亲抛弃的婴儿。
闲下来的时候，还不忘记给母亲打电话问家里的情况，说自己都挺好的，还说要赚钱给父母亲之类的话。
所谓“眼不见心为静”，再加上毕竟是至亲。素珍的母亲见两个儿子话语中已经没有那么讨厌素珍了，便同意素珍将孩子带回来。
于是，村子里的闲话中心又热闹起来了：
“他们家人都贪得无厌，有钱就是好，没钱就不好。”
“可不是，素珍和赵明过得好好的，素国素强嫌赵明没有钱，过年都不舍得给岳父岳母孝敬钱，天天撺掇素珍离婚。到来运那里，又是嫌来运不舍得拿钱出来给老丈人看病，还打了来运，逼着素珍跟他划清界限。”
“哎，来运嘛，也是太小气了点，哪能老婆给自己生孩子的钱都不出。”
“素珍也是傻，那么大岁数还要给别人生孩子干什么。”
“素国昨天还说呢，就应该离婚，要娶素珍的人多的是。”
“他们就吹吧，像素珍这样的家庭，把女儿当成赚钱的机器，有哪个男人敢要。”
“哎，素珍也是可怜，都四十的人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带个那么小的孩子，以后可怎么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