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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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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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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油运百年风云

向川江及其腹地供应燃油,是一部辛酸史,也是一部奋斗史。

1890年,重庆被迫开埠后,西方列强在重庆港区建立工商据点大力倾销洋货如洋油等,加剧了港口腹地经济的畸形发展。

煤油俗称洋油,当时,西方列强通过重庆口岸在中国西南地区进行大肆倾销。1893年,由宜昌港转运至重庆港的煤油达55000加仑;1894年,仅上半年就运进了35000加仑。后因煤油照明容易发生火灾,官方限制使用。1895年进口数量下降至12700加仑。时隔一年,重庆港进口的煤油又达到28210加仑。1897年,重庆港进口的煤油猛增至111575加仑,比开埠初期的进口量增加了4倍。

外国商人见有利可图,纷纷前来竞争。1898年,英商亚细亚石油公司开始向重庆港运进煤油;1899年,美孚油行在重庆建造油栈设立分行;1904年,俄国煤油也输入重庆港。由于四川传统的植物照明油,特别是桐油,产量大,价格低,因而煤油的销售一直没有达到外国商人预期的数量,始终徘徊在年销量10万加仑上下。

为了加强市场销售,外国商人采取了若干措施,如销售煤油时赠送油灯一盏;在广为发行的年画、日历、年份牌、日记本上印刷美孚油、亚细亚油、俄牌油的广告;在各州府县、通衢要道的建筑物、墙壁、岩石等处张贴洋油商标等,但仍未打开销售局面。特别是1906年,煤油销售量只有3125加仑,降到开埠通商15年以来的最低点,使煤油外商感到十分懊恼。

经过缜密的审视与推敲,帝国主义犹如侦探般洞察了问题的症结:中国对桐油的偏爱,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牢牢地封锁了煤油市场的拓展之路。于是,在1907年那个充满变数的年份,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计谋,巧妙地与即将没落的日商日森洋行联手,共同上演了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日森洋行在这出戏中扮演了主角,他们大肆宣扬桐树根为工业之瑰宝,价值连城,并承诺以重金收购,甚至当场交付了令人心动的定金。这消息犹如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贪婪的火焰。中间商们如同群狼般闻讯而动,纷纷涌入桐油产地,争相抢购桐树根。

川北的乡村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热潮中如同被风暴席卷的森林,桐树一棵接一棵地倒下,宛如悲壮的战士。无数木船载着满载的桐树根,沿着长江、嘉陵江浩浩荡荡地驶向重庆港。原本宁静的港口码头,此刻变成了桐树根的王国,堆积如山的桐树根仿佛要将江岸滩地淹没。

然而,就在这场狂欢的顶点,日森洋行的老板如同狡猾的狐狸,在英美洋油商人的慷慨酬劳下,悄无声息地遁入了黑暗。那些曾被视为珍宝的桐树根,最终沦为了无人问津的柴火,被无情地拍卖。这场悲剧的代价是沉重的,川北等地的桐油树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桐油产量锐减。而外国商人的煤油则如洪水猛兽般涌入市场,销售量节节攀升。

1908年,煤油在重庆港的销量猛增到313,920加仑,相较于两年前,已然翻了百倍。到了1915年,销售量更是突破百万加仑大关,达到了惊人的1,190,150加仑。至1920年,煤油的数量再次翻倍,长江上的船只络绎不绝,将2,454,269加仑的煤油运往重庆港。

为了方便中转,英商亚细亚石油公司早在1876年的《烟台条约》签订后,就嗅到了商机。他们紧随中英通商口岸的开辟,于1887年在宜昌设立了由英国人控制的海关。不久之后,他们在万寿桥江边建立了油栈及油栈码头,作为煤油中转的枢纽,将洋油源源不断地运往重庆,再辐射至云贵川藏等广大地区。

英商贪婪地挖走了桐油树的根基,西南大地随即陷入了对洋油的依赖之中。1912年,为了中转洋油运输的庞大网络,英商亚细亚石油公司精心布局,在陈家台(即今宜昌港第14码头亚栈)矗立起两座油库(后世称之为洋油罐)。与之并肩而立的,是三栋庞大的仓库,每栋占地9171.94平方米,体积高达4908.3立方米,足以容纳3239桶煤油,每桶重达53加仑。此外,一艘千吨级的趸船静静停泊,两条码头作业线如巨龙蜿蜒,一条是人力肩扛油桶的坚韧之路,另一条则是油泵轰鸣的自动化管道,将油料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油库之中。

1号油库,高达3548.2立方米,内含的油料高达937.434加仑。而2号油库,它那4544.8立方米的身躯内,更是蕴藏1202.19加仑能源。

英商精心打造了一幢雅致的小楼,还建了一座长达247米的专用码头。

亚细亚石油公司在宜昌建立的这个供油基地,再通过适应川江行驶的轮船,将燃油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重庆。宜昌这座小县城,本地的洋油用量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这股洋油之风并未停歇,继英国侵略势力之后,美国美孚煤油公司也于1913年踏足宜昌。他们以销售鹰牌煤油和美孚油灯为主业,船舶穿梭于江河之间,运输着煤油,同时也利用返航空载的便利,运输着各类商货。

1918年,在万寿桥边,美孚公司建起了一座储油池。而在复兴路江边,他们又打造了一座油轮码头,这座码头质量上乘,采用石砌坡岸结构,拥有两处石级通往河滩,整个码头长176米,宽6.2米,至今依然坚固如初。德仕古石油公司也不甘示弱,找准时机,在宜昌大公桥设立了码头和仓库,向重庆运输倾销燃油。

这一时期,航行于宜渝之间运油的轮船,有美商美孚石油公司的美川、美峡、美泸、美本等轮,以及英商亚细亚公司的滇光、黔光、蜀光、安南等轮。这些船只总吨位高达3367吨,载重1176吨,它们承载着煤油的重任,从宜昌出发,驶向重庆港的唐家沱、苏家坝的12座油池。为了确保运输的顺畅,还配备了适合重庆以上江段航行的浅水火轮,即使在枯水季节,也能确保重庆港储存的煤油顺利转运到泸州、宜宾等地。

除此之外,还购置了数十艘木船专门将重庆港唐家沱、苏家坝油池的储油分别送往嘉陵江流域的合川、南充、阆中、广元、渠县、遂宁以及涪陵、长寿、江津、合江等小港站。后来洋油商人又在泸州、宜宾、成都设立了油栈,使进入重庆港的煤油能及时运输出去,尽快销售到西南各地市场。随着煤油进口数量的增加,逐步结束了四川乃至西南用传统植物油照明的历史。

然而,外商船只却如同无羁的野马,在川江上横冲直撞,肆意妄为,严重威胁着民族船运经济的发展。面对这一局面,重庆成立川江航务管理处,犹如一位严明的法官,对违章航行的各类船舶进行了铁腕般的查处。

1930年9月,英商亚细亚火油公司的滇光轮,这艘专门运油的巨轮,却夹带着违禁品,在重庆被川江航务管理处捉了个正着。英国领事为了此事亲自访谒21军、24军两军财务统筹处,处长刘航琛却毫不留情地当面指出了滇光轮的不法行为,让英国领事哑口无言,只得请求从宽处罚。刘航琛当即提出了三项严厉规定:亚细亚公司所属船舶只准装油,不得再装私货;油船不得搭客;且必须接受中国官厅的严格检查。英国领事无奈之下,只得表示照办。

川江航务管理处对英商亚细亚火油公司的这一处理,如同雷霆万钧,震慑了川江的外国航商,使他们不敢再无视或对抗中国地方政府的法令。这些英美公司虽然利用先进的设备赚取了西南人民的血汗钱,但终究无法逃脱历史的洪流。

直到1940年,日寇进犯宜昌前夕,英美才被迫撤离。其中,美孚的两座洋油池在日军的轰炸下化为灰烬,成为了战争残酷性的见证。然而,这一切并未摧毁中国人民的意志。1949年7月16日,宜昌正式解放,美孚码头仓库被收归国有,改建成了宜昌港务局办公大楼。

1954年4月1日,根据交通部河运总局的指示,原英商亚细亚油库被军委后勤部转拨给宜昌港务局。这些转拨的资产包括两座油库、三栋仓库、一栋办公室、一间警卫室,以及地皮7.12万平方米、趸船一艘、码头一座和大小管道等附属设备。经过宜昌工程管理局的估价,这些资产价值高达86432万元(旧币)。

宜昌港务局在征用这些设备后,立即进行了全面的整理和维修。三栋仓库焕然一新,两座油库经过除锈后披上了银灰色的新装,并在朝北的方向绘上了长江航运管理局的局徽——长方形的黄底上,一颗大红五角星熠熠生辉,左右两端各有三条水波浪花,宛如长江的波涛汹涌,美丽而壮观。从征用之日起,这些设备便不间断地为装卸储存服务,直到60年代中期,它们依然坚守在岗位上,俯瞰着川江的滚滚波涛。

1962年,为了筑起一道隐形的防线,宜昌港的智慧之士携手学院街油漆生产合作社的负责人,共商大计。他们以450元之价,精心策划了一场伪装大戏:在油库上先去除锈迹,再披上一层草黄与赭色交织的迷彩,使之在两千米之上的高空中,宛如变身为隐形的守护者,让敌机难以察觉。

这两座油库,自宜昌港接手之日起,便如港口的忠诚卫士,为油料的装卸、储存和转运立下赫赫战功。特别是在那繁忙的50年代,它们几乎日夜无休,为港口的繁荣默默奉献。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港口运输的飞速发展,原有的油料装卸工艺已显落后,高昂的存储转运成本成为制约港口发展的瓶颈。宜昌港,亟需一场革新。

正当此时,长航局的26艘2000匹马力的川江拖轮,决定转型,全面改烧渣油。这一决定,如同明灯照亮了前行的道路。长航重庆分局宜昌港迅速响应,拟定了一份在三峡南津关附近建设新油区的宏伟蓝图。1967年3月20日,长航局向交通部递交了申请,计划建设渣油池25200立方米,重柴油池4000立方米,总投资高达269万元。同年12月3日,油池建设正式拉开帷幕,历经七年艰辛,终于在1974年全面竣工投产。

这一工程,总投资高达451万元,占地204亩。其中,容积为3000立方米的油罐4座,5000立方米的油罐2座,总容积达21428立方米。此外,还有砖砌护壳钢质柴油罐2座,容积5642立方米,整个油区有效库容高达27065立方米。配套设施更是一应俱全:锅炉房、卧式水管锅炉、蒸汽渣油泵、离心式柴油泵、码头趸船、交通船……每一项都体现了现代港口的先进与完备。

然而,随着新油区的建成投产,原14码头的亚栈油库和仓库逐渐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它们被闲置在一旁,任由风吹雨打,油库锈迹斑斑,仓库破损不堪。2003年9月13日,宜昌港务集团决定将2号油库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加以保护。然而,在2005年港口改制时,这片土地被卖给了开发商,油罐面临被拆除的命运。幸运的是,在拆除一半时,宜昌市文物部门及时介入,坚决制止了这一行为。

2006年3月20日,宜昌紧急宣布亚细亚油罐为市级第三批文物保护单位。这座油罐,不仅是万里长江上最古老且唯一的大洋油罐,更是我国物流文物保护的瑰宝。然而,由于油库钢板拼接采用的是已失传的铆工冷焊工艺,复原时只能采用焊接技术,导致油库顶未能还原。尽管如此,在2008年12月17日,湖北宜昌水运口岸的这座英制亚细亚油罐在获得50万元捐资后,焕然一新,得到了妥善的保护。

那座钢制油库,昔日巍峨耸立,傲视苍穹,如今虽已历经风霜,失去昔日的辉煌顶冠,却仿佛凤凰浴火,涅盘重生,化作一座熠熠生辉的博物馆,静静地诉说着过往的荣耀与沧桑。它不再是冰冷的工业遗迹,而是一座满载着岁月醇香和爱国热血的历史殿堂。

走进这座博物馆,每一块斑驳的钢板,每一道沧桑的焊痕,都像是历史的使者,低声细语,述说着美英帝国主义侵略下的屈辱与抗争,以及中国人民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展现出的顽强拼搏与不屈不挠的奋斗史诗。这里,每一块砖石都充满了故事,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历史的芬芳。

这座博物馆的开放,不仅仅是对过往历史的一次深情回望,更是对未来岁月的无限期许。它敞开大门,无需门票,无需预约,只需一颗对历史虔诚、对和平向往的心,便可穿越时光的隧道,走进这片历史的圣地。在这里,你可以凝视那些泛黄的照片,感受那个时代的烽火硝烟;你可以轻抚那些尘封的实物,触摸那个时代的热血与汗水。

这座博物馆,是建筑的重生,更是精神的升华。它以钢铁的坚韧和历史的厚重,向世界展示了中国人民的英勇与智慧,诠释了爱国主义的崇高与伟大。每一次参观,都是一次心灵的洗礼,都是对历史的深刻反思与铭记,更是对未来坚定信念的再次确认。

在这里,我们更加深刻地领悟到,铭记历史是为了汲取力量,更好地开创未来。这座博物馆,如同一座历史的灯塔,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让我们在历史的深邃中,找到前行的方向,坚定前行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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