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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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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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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鱼

1

那年,我高中刚毕业,没事干。在老爸张罗下,村小代课,混着干巴巴的日子。

一天,吃着晚饭。老爸坐上,我坐横,老妈从不上桌,拿个小马凳,坐在靠门的位置。

老爸吃饭快,伴随着欢快的“呼打”声,他硕大的喉结上下翻滚。没几分钟,晚餐就被搞定了。放下碗筷,他打着饱膈对我说:这两天杜家彭开闸干堰,我跟检仂说好了,留点“聚毛鱼得”(方言:小鱼)给我,你明天早上去拿吧!

我答应着说:好!

老爸说:要去早点,不然被别人抢去了,钱等我去付。

老妈说:聚毛鱼得好,腌起来,跟豆埘辣椒暴炒,和骨吞渣,好吃。

老爸说完就到细叔家串门去了。

2

说到捡仂,不得不说到“绰号”。

在我们老家,年龄稍大点的人除了有个大名,都会有个绰号。人们平时相互称呼都用绰号,大名都被尘封在户口薄里面,除了自己和家人,鬼都不知道!

而这些绰号大都与猪呀、狗呀相关,譬如用狗的有:狗仂、浪狗、偷狗、正狗、水狗、忠狗……,与牛有关的绰号有:水牛、孬牛、毛牛、大牛、细牛、小牛、牛仂……;还有用猪的,王锦嘴有个女的,直接就叫“猪婆”。这些鬼鬼怪怪的名字,大都是小时候父母取的,本意是:和猪狗一样贱,好养活!

检仂,顾名思义,捡来的,这够贱了吧!

那年头穷,读书人比“瘌里头”上的毛还少。检仂是死瞎子,没上过学。虽然他没有上过学,但他能写会算,左手算盘右手笔,无论多复杂的账目给他,不叫腰酸。他能说会道,最难缠的主儿,见了他也得低三分头。他根正苗红,三代雇农,村里统共五个党员,他是其中的一个。年终村里开代表会,他是村委会的坐上客,要是惹恼了,支书村长都敢骂。乡干部来六组收农业税,都要怵他三分,非得亲自上门拜访。

凭着这几项硬指标,捡仂成了村里的“狠角色”。佩服的人给他另外取了个绰号——“飞天瞎子”;恨他的人则叫他“瘌里犟”。

“杜家彭”是乡里四大水产养殖场之一,由乡政府发包给本乡村民自主养殖经营,盈亏自负。

不是金刚钻,莫揽瓷器活。三年一届的招标大会,可以说是我们乡的“华山论剑”,乡政府一楼会议室齐聚了来自全乡的“武林高手”。能拿到杜家彭这一轮的承包权,捡仂的实力略见一斑!

捡仂同我老爸的交情可谓源远流长。早年,捡仂做大队采石厂的厂长,我爸是采购兼会计。他们都是苦曹出身,同时又是聪明人,因此相惺想惜,彼此维持和珍惜着这一段同事之间的友谊。

3

第二天早上,老妈去菜园摘菜回来,见我还在睡,拼着命地喊:伢仂,你还在困,不是叫你去拿“聚毛鱼得”吗?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心想:糟糕,睡过头了,没拿到小鱼,得挨骂了!

我草草地披上衣服,拖着鞋,挂着眼屎,提着篮子,急如星火地往杜家彭堰坝方向跑。

沿着杜家彭堰周围的小路,我一边深一脚浅地跑着,一边放眼望去。但见水落石出,初冬的水面依稀地飘浮着一缕雾气,犹如脸盆里盛着热水。靠近闸口的位置,冲出一条很长的白水带。

路不远,五六钟就到了。渔场办公室是一间不过二三十平方的砖瓦平房,就建在闸口旁边的坝上。

我那时脸皮薄,怕见人,跟人说话,脸就红到脖根。我一进门,伴随着旁边闸门哗哗的流水声,怯怯地叫了声:叔叔!

也不知捡仂听到了没有,只见他粗着嗓门跟我说:伢仂,你来了!“聚毛鱼得”在这里。

说完便用粗糙似乎有点胖肿的手指着旁边的一个大渔篓。

我走了过去,往渔篓一瞅,发现渔篓像饿汉干瘪的肚皮,大概不到半菜篮小鱼,半死不活地搭在渔篓的底部。同时,在渔篓的旁边,我还发现了我们村的土球也提着篮子站在那里。

我叫了声:土球哥哥!

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看这架势,他也是来买鱼的,而且比我来得早。

“鱼不大好,不晓得你要不?”捡仂看我准备往菜篮倒鱼的时候,突然闪出这么一句。

我抬头看着捡仂,他浑浊布满血丝的眼里闪烁着狡黠的神情。

我开始犹豫了。

土球在旁边补了一句:太小了,全部是刺!

土球说话时那嫌弃的神情,似乎渔篓里面装的是一堆狗屎,而不是鱼。

捡仂看我犹豫了,问:你不要吗?

我不置可否。

土球趁机过来说:你不要,我拿去算了!

土球一说完,赶紧把小鱼全部倒进了他的篮子,付完钱,便走了!

我也提着空篮子灰溜溜地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跟爸妈撒了个谎,鱼卖完了,没买到!

4、

过了几天,父亲责我说:伢仂,你骗我,上次我叫你去拿鱼,根本不是卖完了。捡仂跟我说,他把鱼留着等你来拿,结果你不要,嫌鱼小了,被土球拿去了!

我很内疚,真没用,连这点简单的事都办砸了。

我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土球比我先到那里买鱼,先是要求捡仂把鱼卖给他,捡仂起初不同意,说是答应留给我爸了。但经不住土球的软泡硬缠,于是答应两人唱了一出双簧,把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傻逼给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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