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原因,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单传,也就是同辈只有一个孩子,整个家族中我们这一支,多少年来都是人丁不旺。还好,妈妈很能干,一共生了4个男孩,2个女孩。每一个孩子的到来,整个家庭都是一阵欢喜和热闹。但热闹之后,吃饭的嘴越来越多,这种欢喜的幸福越来越淡,而另一种负担的烦恼越来越重。
我出生的时候,妈妈己经42岁了。在我之前,已经有了3个哥哥,2个姐姐。我的印象中,妈妈从未有过年轻和美丽,她的一生是从中年向老年过着的。
又过了18年,我去读大学时,妈妈已经60岁了。按国家政策,工人性质的女同志都己退休10年。而妈妈不能,妈妈是一名地道的农民,她一直守在自己的田地里刨着金。
在农村,儿子结婚叫娶媳妇。想娶上媳妇,就得有套让姑娘看得上眼的房子。儿子结婚后,是要分家的,房子就属于分了家的儿子。在我最早的记忆中,父母的最大本事就是造房子。老大之后老二,老二之后老三。我一直没搞懂,那时的父母怎么有那么大的造房能力。
到我拿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父母自然大大的高兴,同时也犯了大大的难。我去的是大城市上海,学费虽不是很多,但生活费相对于农村确实是笔大支出,而且一读就是4年。在实施了3次造房、3次娶媳妇的工程后,可怕的是他们年龄也在不断的上升。此时,父母目标是坚定的,孩子的书一定要读,孩子的饭一定要吃,但很显然,他们已明显力不从心了。
清楚地记得,在我去上海上学那天,妈妈已准备好该缴的学费,一学期的生活费,还给了我一块上海牌手表和一个很好看的旅行箱。我不知道,妈妈又变了什么戏法,凑足了这样一笔“巨款”。
此后4年,我一次次从妈妈手中接过“巨款”,心情一次比一次更为沉重。每从妈妈手中接过一次,就看到妈妈的额头的沟纹又深了一分,头上可怜的黑发又少了几缕。好在,妈妈脸上的笑容总在,总是那么让我感觉不到她的不易。
再后来,我到城里工作。之前,那座城市,妈妈没想过,没到过,也没听说过。之后,妈妈嘴里经常念叨,她的邻居、她的亲戚,都也知道了那座城市,那城市中有妈妈的小儿子。
我结婚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福利分房,城里的商品房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但对于我,这一切却是可见而不可及、可望而不敢想。事实是,我们租住了一间民房,完成了“成家”的仪式。妈妈也参加了我的婚礼,她很高兴。但在转身回乡时,她流下了眼泪。她说,她不是不想为儿子准备一套婚房,但她已完全没有这个能力了。是我和妻子给母亲安慰:“妈妈,别急,房子会有的。”
又几年后,我拥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也有了孩子。每逢喜事的时候,也会请妈妈来,妈妈也都很高兴。但是,妈妈却越来越老了。
妈妈把自己的田分给了她的儿子,只留下家前屋后几分地。一辈子勤劳的妈妈,在这几分地里继续着她的勤劳。每次我们回老家时,她总是把她的应时的“成果”,一袋一袋地塞进我们的后备箱。说实在的,我们不一定需要,但每次我都没有嫌多,为的是让妈妈感觉到她还能照顾着她的儿孙。
去年,妈妈生了场大病,生活勉强自理。去城里、去看她的儿孙,妈妈已再也不能。对于儿子,妈妈只有心里还些念想。现在,应该是我们对她反馈爱的时候了。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我要多回家,虽然做不了什么,就陪妈妈坐坐,听听她的唠叨吧。
父母的爱,从我们的出生,到成长,到成家,从他们的年轻,到中年,到年老,直到爱而无力,直到仅剩下心里的那一点念想。现在想想,儿女对年迈父母的照顾,其实也是父母爱的延续,是对父母爱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