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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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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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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洲上面有人家

真想像不出,那片沙洲上也住有人家。

沙洲是家乡盐城南黄海上的一片特殊的国土。不是海,不是岛,是一方远离大陆的土地,涨潮时为海,落潮时为滩。

沙洲人家,住的不是红砖青瓦、钢筋水泥砌成的房子,而是一种叫“坐滩船”的铁屋。

屋是一艘船,也不同于我们常见的船。常见的船的底部是尖的或弧形的,而“坐滩船”的底部是平平的,落潮时稳稳地搁在沙洲上。

好好的陆地上不住,为何偏偏要住到沙洲上呢?他们要在沙洲上种菜。

海上种菜,种的是紫菜。

紫菜是一种大型海藻,它的生长需要一半时间没在海水里吸收养分,一半时间露在阳光下进行光合作用。而沙洲“涨潮为海、落潮为滩”刚刚好为紫菜的生长提供了绝佳的环境。紫菜长在网帘上,网帘吊在筏架上。涨潮时,海水没过网帘,紫菜没进海水里。落潮时,海水退去,筏架支撑网帘,紫菜全身地接受阳光的照耀。如此绝妙地配合,沙洲上长出了地理标志产品“黄海东沙紫菜”。

船就是种菜人的家。但这些人家,并不是父母子女关系的“自然”家,而是因紫菜种植而聚集的“社会”家。根据紫菜种植的多少,一个家庭一般在20个人左右。家里绝大部分是男人,极少有女人,不是种紫菜不需要女人,而是这个工作和生活的条件确实不适宜女人。

每年九十月份,要种紫菜了,这个家便成立了。紫菜场设有场长,就是这个临时家庭的家长。一家人就在这片沙洲上,看护着紫菜的生长,直到次年的五六月份紫菜收割完成。

沙洲上种菜,很少有作业的机械,大多是体力活。而且只能在退潮时才能上滩作业,作业时间也很短。出工就像打仗,一切必须听从指挥,所有交待的,必须按时完成。潮水的来去,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每个家庭的紫菜种植面积很大,所以沙洲上人家各自独立,除了家庭成员,就很少见到其他人。他们能够活动的区域,除了潮水退去时露出的沙洲,就是搁在沙洲上的这条船。整个紫菜种植季,只是在过年的时候,老板才放几天假,他们才可以回岸和家人团聚。

是一个家,就得要有吃喝。家里有专门的厨房和相对固定的厨师,而生活所需的淡水、粮食、蔬菜等则是由专门往返陆地与沙洲的运输船补给。如果海况良好,大家生活无忧;而当有台风、大浪的时候,运输船不能按时到达,大家就得熬上一熬。

由于工作的需要,我曾经在一户沙洲人家中住了三天两夜。当地的同行事前已经跟老板打过招呼,为我准备了一整套新的床上用品和生活用品。但真正走进这个家庭的时候,还是大大地出乎意料。所谓的床,就是船舱内的一个个整齐排列的木格子,长不到2米,宽不到1米,躺下去就基本不能翻身。吃饭的时候,饭和汤中都有隐隐的烧灶的柴油味。特殊照顾我让我每天洗澡,但每次也只有半脸盆的水。生活虽然艰苦,但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白天辛苦干活,晚上都早早地进入梦乡。我一时睡不着,就到船头听潮声、数星星、望远处的风车上亮着的灯。

喝一碗紫菜蛋汤,吃一卷紫菜包饭,会想起沙洲上的人家,想起在沙洲上的三天两夜。看似最简单的一饭一汤,其背后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艰辛故事。沙洲上的人家,也实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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