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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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彩文
时光是一把锋利的镰刀，总是收割那些像麦子一样疯长的人。路遥便是其中之一。他刚过不惑之年，就匆匆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时光带走的是路遥的躯体，沉淀下来的是一种精神，那种与命运做顽强抗争的力量，那种用坚强意志在自己有限生命中挥洒出来的勤奋坚韧与担当，在文学界树立起一座辉煌的丰碑，在陕北至今无人撼动，无人超越，无人能把他的功绩在文学史上抹去。
今春伊始，陕北大地下一场爽快的雨特别的艰难。今夜我想起了路遥，老天爷像是眷顾这个在文学史上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人，就畅快淋漓的在这块干枯贫瘠的土地上飘洒起来。这雨可能是为路遥下的，因为路遥悲悯的双眸，无论他走在哪里，心里都装着陕北这块悲壮沧桑的土地，心里装着土里刨食的人们。
时至今日，路遥离开这片土地，整整二十八年了。
路遥走的那年，我还奋战在高中时期，虽然我和他一直未能谋面，但在遥远的陕北小城，有一个人因为他的离去，而泪流满面伤心恸哭，他是我心中的一面旗帜，一朵永不凋零的花蕾，一座辉煌灯塔。他的离去让我长久的不能在学习上进行下去。我在寂寥的神木大街上行走，在街头上的每一个报刊亭疯狂寻找关于他的细微消息。
我看到在吊唁现场女儿路远哭天喊地近乎昏厥，呼唤着爸爸的名字，你始终没有答应，一直沉睡着，永远沉睡着。这可是你的宝贝女儿——路远啊，你曾为乖巧的女儿要吃一份汉堡跑遍整个大街小巷，为了女儿你心甘情愿，这种亲密无间的血缘是无法割舍的，也是无法阻止的。没人知道此刻熟睡的你，心中有多么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还看到你的弟弟王天乐，你是最愿意把自己心事讲述给他的人，一直陪护在你的病床前，给你鼓励安慰。这个给你在经济上一直资助的弟弟，曾给你整夜讲述关于农村鸡毛蒜皮故事的弟弟，你也没搭理，头都没回。就这样轻轻地走了，带走了无数人的留恋与梦想，带走了人们对你的无尽思念与牵挂。
在文学这座大山上，你翻过去一座又一座，直至生命枯竭。我最早接触关于你文学上的东西，并不是你写的书籍。那时候我还较小，大慨有十岁。我们小山村播放你创作的首部电影《人生》，只可惜，放演地距我家爬坡陡洼较远，并且是晚上播出，我没有去观看。只听到看完电影的邻居家哥哥第二天说，看过《人生》，自己这辈子死了也不后悔。我无法想象这部影片有多大的魅力，虽然这样的话，出自一个憨厚质朴的农民之口，但在我的心里一直期待着，能看到这部影片全部情节，这是我许多年的夙愿。
上了县城高中，是我人生当中最重要的阶段，我不只看到了你印刷版《人生》，还看到了你最早发表的《惊心动魄的一慕》、《在困难的日子里》等，不只看到恢宏巨篇《平凡的世界》，还看到《早晨从中午开始》，我走上文学道路的种子，就是在你这一本本耀眼的书籍中，悄播下去的。
文学是一项马拉松式的竞赛，是永无止境的精神和肉体磨炼。是常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尤其是你，为自己设置的一个又一个生命高度，又一个个去突破，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去完成。
直至现在我都信奉你的人生信念，你的作品是给大多数民众来读的，是给普通读者看的，不是给那些所谓的专家和权威人士研究的，不是给主流媒体发表的，更不是拿给权贵们为产生快感而炫耀的。你的心永远是和劳动人民的心在一起跳动舞蹈的。这种一往情深，勇往无前的气概吓退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但特立独行的你，行走在辽阔的大地上，身体是直立的，干炼的，率性的，没有人能阻挡你大步流星奋勇前进的步伐。
我想到你用生命完成的百万字巨著《平凡的世界》被多家主流媒体拒之门外，在“专家”们的眼里，这部恢宏巨篇语言平淡，思想陈旧老套，不符合他们审美情趣和潮流。只有花城出版社独具慧眼另辟蹊径接纳了你，只有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工作的老同学力荐，才把你用生命换取的文稿让世人所知。这是咋样的一种苦痛与煎熬，无人理解，无人知晓你的郁闷伤感与失落。我想到了川端康成小时候与你一样孤独凄苦，想到了卡夫卡与你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抑郁苦闷与无奈，想到了西部诗人昌耀与你一样清贫与窘困，没有弟弟王天乐的接济，你咋样在这个坚硬的水泥世界生活下来。
文学是你的宗教信仰，也是我的万年长青，在我被生活挤压蹂躏的日子，我想到了你，那哽在喉咙不能呐喊的声音，是多让人憋屈痛苦与烦躁。文学让你远离女儿路远，放下给你无限关怀的妻子林达，我猜想，你也曾想过自己可以做一个平凡的人，混在浑浑噩噩的人群当中，做一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可这样做就不是你真正的路遥了。
胸怀苍生，悲天怜悯是你的无尚誓言。看着你为后来的我们创建的这座高耸入云的丰碑，很难有人超出很难有人能越过你的精神大厦。
远远的站在你的墓碑前，前方仿佛升腾起你沉思凝神，壮实宽厚的肩膀，我想走近你，靠近你，距离你再近一点，那亮光闪烁成你高大伟岸的影子，操着一口陕北话，刚毅的脸上深情注视着远方，那是人们为你修筑的丰碑，它深深地雕刻在人们的心里。
这是文学史上的丰碑，这是追梦人的丰碑，这是中华民族奋斗不息的丰碑。
它不会被时光磨灭；不会在岁月中消逝；不会在人们心中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