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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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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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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这一场秋收

     陕北这一场秋收


    天黑黢黢地布满整片天空,只有悬在夜幕中的月牙儿或明或暗挂在遥远的苍穹。

    这时的陈华勇已经踉踉跄跄赶着驴车上山了。车子上栓着一只罗筺,那里有他打摞的白面馍和一暖壶热水,外加一小碟晒干的咸菜,这是他和妻子俊霞一晌午的伙食。

    山陡路窄,他本想让妻子坐在驴车上的,可他又怕黑天打盹万一车子有啥闪失,伤到已经怀孕的妻子。所以他只能一个人赶着驴车一股劲的朝前面的山梁上行走,不时掉转头把驴吆喝上两声……妻子只能远远地跟在他和驴车的后面。

   半明半暗的天空,道路也显得隐隐绰绰,月光不时朗照过来,凄凉寂静的秋天,铺满整个梁塬。山沟里的树木也隐隐约约,只有妻子的人影在空旷的山峁上吃力地晃动着……

    他俩是要赶早的,行动的太迟了,长在地里的黑豆荚就会在阳光的暴晒下,伸手一摸就会爆裂开来。所以他们必须抓住早晨太阳未升起时的潮气,把庄稼全部收拾完成。

   梁塬上人手多的人家,已经全都收割回去了,只有他家和那些没人手的烂干人家,黑豆还一直长眠在地里面。山坡上已经收割好的庄稼一箧一箧,四四方方地躺在地上,它们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等待着主人在三两天之内,把它们全部运回到麦场。

   在暗淡的月光下,陈华勇走了有莫约半小时路程,终于到达庄稼地头。他把驴身上的车仗卸下,拉着驴走到不远处野草丰茂的地方,将驴栓了下来。等他栓好驴回到卸车的地点时,妻子俊霞也已经赶到。他望着地上成片干瘪的黑豆荚,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俩戴上手套,开始麻利地收割起来。

    今早上还算如他所愿——潮气特别大。握在手上的黑豆荚非常的柔软,他和妻子甩开双臂,一阵工夫就收割倒一大片田地。

    太阳还是在他们忙碌的身影中,缓慢地爬了上来。时间已快到晌午,他要和妻子吃一口午饭,他们都已是饥肠辘辘了,妻子把驴车上的白面馍、暖壶和咸菜取下来,他俩就地坐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陈华勇吃饭快,三没两下就吃完了了,他掏出一支黄公主香烟吧嗒吧嗒抽起来。吸了几口,在妻子还在吃饭的空闲,他起身走到栓驴的地方,把毛驴又重新换了个地方。他大致数了一下,估计一早上收获有六车多黑豆,看着他和妻子用辛苦换来的丰硕成果,他心里面美滋滋的。

    其实,对于地里的农活,陈华勇是个门外汉。这一大片黑豆都是他父亲在春天的时候播种下的,只是由于父亲病重,他和妻子才不得不回来收割今年的庄稼。

    这一整片黑豆地就是他们家的全部希望。因为陈华勇的父亲在看病时,已花费不少钱,他们只有把这些黑豆收割回去,才能换回家里面的必要开支,虽然这片黑豆在市场上卖不了几个钱,但足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陈华勇和妻子是刚去年腊月结的婚,现在父亲有病,他没有不帮家里面的道理。一根顶梁柱倒下,总要有另一根来支撑住,要不他们的这个家就真的瘫痪掉了。

    生活就是这样,陈华勇的父亲刚娶过儿媳妇,还未真正享受人生中的天伦之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这种世界上最倒霉事情,就偏偏降临到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是世上最苦命最可怜的那个人。

   太阳已开始熊熊燃烧起来了。握在陈华勇手里的黑豆荚,也开始不听使唤似的,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坚硬的黑豆荚像是锋利的刀子,在炽热阳光的暴晒下,坚硬地扎刺起手来。还好,地里面的庄稼已所剩无几了。

   在他收割前面斜坡的那一族时,妻子已把他们收割下的黑豆也一箧一箧方方正正地归并到一起了。

    他快马溜星地把最后几株收割完,就去拉不远处的毛驴回来。驴子也一早上吃饱了,看着鼓起毛绒绒的肚皮,他给驴身上把车子套上。

   劳动是最光荣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他看着满满当当一整车黑豆,感觉一早上的辛苦付出是最值得。劳动创造了幸福创造了美好的未来,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无穷的力量。

   回麦场一直是下坡路,他怕驴在紧要关头扛不住,就在车子的后面又栓了一根长绳,这绳是给俊霞用的,在非常陡立的地段时,俊霞用绳后面用力拽着,能给他和驴节省不少力气。

   一整车黑豆终于开始起程出发了。山路弯弯曲曲,驴子无论是下洼还是上坡都显得很是吃力,他不时腾出右手在车辕上给驴加上一把力。当遇到陡立的倾斜坡度时,他只能和妻子死命用力按压着,拉扯这么重的一车黑豆荚,最怕在半路上侧翻。

    在走过一段地势平缓的路段,眼前就是最难逾越的大陡坡了。这也是陈华勇他们家的后窑脑畔上。陈华勇让驴和自己稍微休息了一下,这是给自己和驴子都有喘息的机会,他们都再蓄积更多的力量。这种担忧是很有必要的,他担心自己和驴子没有更多的力气,在这条特别艰险的路上支撑下去。

    车子又开始缓慢地走动了。

    命运之神也在陈华勇和驴子的面前伸展开来。

    他让妻子好好用力在后面使劲拽着绳索。这段陡坡实在是太难走了,驴子刚开始还能支撑住满车黑豆的重量,但在急拐弯处,驴的四条腿像不听使唤似的,高耸的黑豆车一股劲地朝前簇拥着他和驴子。陈华勇死死地用力扛着车辕,他让妻子俊霞也死命地拽着,可一车黑豆荚像排山倒海似的,一直往前推搡,眼前就是九十度的急拐弯,下面是高达万丈有余的窑脑畔,他现在只能拼了命的扛着,妻子在后面拽着长绳哭喊着,让他把车辕赶快放了。他最终还是没敢放突手。他很清楚,仅凭身边的驴子是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住的。最终他还是没有连人带车在窑脑畔上甩下去,平稳安全地走过这段异常艰辛的陡坡。他的心突突突地跳着,驴子的浑身也趟出一股汗水,他摸了摸驴的头部,驴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吐哧吐哧了两声,他们的车子又开始动起来了。

    已经距离不远处就是麦场了,驴子也感觉像是大功告成似的,很用力稳健地嗒嗒的快步走起来,他们径直来到打麦场。

    陕北这一场秋收,多似一场人生啊——只有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才能走向理想的平坦大道。在人生道路上何尝不会有几处坑坑洼洼的陡坡,何尝不会有一小段阴霾的日子,然而,只要你对生活充满勇气和信心,硬着头皮扛过去,后面就会展现出灿烂绚丽的曙光。

    陕北这一场秋收,一次人生的砺炼,生活当中的“虎口夺食”。让人今生难忘,永远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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