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凤岭
毛毛细雨,霏霏微微地下个不停,带来早晨的清凉。雨,下在了村庄,下在了村前的小河,下去了广袤的田野。下乡去,正遇老镇子上逢节,让我的思绪飞回了童年。
初次赶集,同为细雨绵绵,却挡不住赶集人的脚步。村子上的人们,穿着蓑衣,走在小田埂上,趟过一条条小河,泥巴在足下翻起,粘着光着的脚丫。一路走,一路使劲地甩腿脚,泥巴落下,落在了禾田水沟里,泛起水的涟漪。赶集的渴望,将那泥泞的路丢去了身后。
串场河畔,十里之外的水镇,地处三县八镇交界处,陆路水路发达,是办集市的好地方。每过十日,水镇上逢一次集。有了集市,给了农人们大显身手的机会。赶集,是母亲必做的一件事。那时,以粮为纲,贫穷缠身,商品经济不发达。改变面貌,自产农副产品,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回一些生活日用品,增添了生活的色彩。
母亲是种菜的行家,什么时节种下什么菜,是那么的熟悉。自己动手,在屋子前辟出一片菜地。春天里,种下了白菜、生菜和菠菜,都是纯绿色的蔬菜。菜园子一角,开辟青韭一畦地,走进菜园,好像也能闻到那韭菜炒蛋的香味。母亲在种下了南瓜、丝瓜、黄豆种子后,来到那株开红花结小果、矮小的毛桃树下,种下了几粒黄瓜的种籽。黄瓜是寂寞的果实,出苗后藤蔓自个儿顺着那棵小桃树的枝杆向上长,还有种下的扁豆,藤蔓也与黄瓜一起往上爬。春里种下山芋苗,这些都是母亲赶集的商品。一片菜园子,一年四季绿油油。清晨,那菜叶上挂满晶莹剔透的露珠,托起初升太阳,给了一家人无限的希望。
每一次去赶集,母亲做了精心的准备。头一天晚上,一家人总是忙碌到深夜。从那菜地里,剪下了山芋的青苗,去掉多余的叶片,扎成了小把子,每十根苗子能卖一分钱。还有那时令菜,白菜、丝瓜、黄瓜、毛豆,从菜地里采摘下来,清浇干净,放入赶集的背蒌里。逢节这一天,母亲起了个大早,迎着晨星去赶路,天亮前赶到了水镇的集市,总能让自己的农副产品卖出好价钱。
这一天,下着细雨,我跟父母一同去赶集,是要把已经满了月的猪仔卖出去。一头老母猪,一次能下10多头小猪仔,带来可观的收益。天还未亮,母亲就喂饱了那小猪仔,父亲将它们装在箩筐里,箩筐的口上盖着竹筛子,小猪仔安逸地蹲在了箩筐里。走水路,赶集去。父母各执一把用木铣替代的船桨,奋力划着小木船,赶集的那颗心早已飞到了远处水镇上。
乡村的集市,是从街市延伸而来的。我的家乡是水乡,渔猎与煮盐,传下来货物交易的习俗。登瀛桥边鱼市口,因鱼市交易而得名。芦荡水岸白荡口,高地称柴垛,早时是为芦苇交易集散地,从煮盐用柴草演变到建房造屋用芦苇,垛上芦苇堆成了小山,河面上,船运白帆点点,一派繁荣景象。
来到了集市,前方频着绿意的小河,被如烟如雾雨丝织成的帘幕蒙罩着。也许是逢集,感动了老天。一会儿,雨住天晴,阳光映照在水镇。集市好热闹,来赶集的人,大多数是来自乡村的农民,叫卖自家的蔬菜、鸡鸭、猪仔,还有竹编、柳编手工艺品。来这集市的人,有远道而来的小贩,和那经纪人,他们以集市经营为业。姑娘们去赶集,穿着最新的衣裳,戴着精美饰物,一个个丰姿隽逸,展出最美丽时尚。而那些前来出售农副产品的庄稼汉子,脚上占满了黄泥巴,身上散发着汗味。看他们卖出了农产品,数着一张张钱币的样子,心里像是灌了蜜。
走在集市上,集市的骚动随外可见,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人声,猪喊,鸡鸣,狗叫,只要是赶过集市的人,那种场景都是知道的。随着父亲的脚步,我们来到牲畜交易场所,放下那装着小猪仔的箩筐。当那“抹小猪尾”的人(经纪人),抓住小猪耳朵提起来时,听那小猪发出尖锐叫喊声,是那样的剌耳。放回了小猪仔,见那经纪人热心地向买家推销起这猪仔的好。一会儿,我家的猪仔就卖完了。
卖出了小猪,背上空箩筐,我们清闲地转悠在集市上。在那种子市场,母亲选购了优良蔬菜的种子。正响午时分,走进一排新搭建的临时餐厅。一张张桌子旁,早已坐满了用餐的人。无事不上街,来趟集市,也要享用一下不一样美味。几个农家汉子,划着拳,行着令,一瓶老酒,喝出了滋味。走出了餐厅,匆匆往回赶,十多里水路,一条小木船,我们还得奋力划上几小时。
赶完集市,一家人喜气洋洋。尤其是我,开阔了眼界,看到了令人妒羡、赞美、惊奇的市井。难怪乡村集市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生活的甜美就在那赶集人的背篓里。如今的集市,商品丰富与当年不一般,创业与就业,集市贸易有钱赚,喜了乡村赶集人。(邹凤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