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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凤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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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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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茏的香樟树

邹凤岭

清晨,散步在世纪大道旁,小河边,几天前还热闹的春花,这会儿谢了。初夏的暖风,剪去柳叶鹅黄,撒下漫天柳絮,如雪般飞扬。一夜间,白玉兰硕大的花朵,从那茂密的树冠里冒出来,出落成花红叶绿丛中最美的俏女子。

柳絮在飞舞,玉兰花在张望,昔日蓊郁、葳蕤、伟岸的香樟树,它那成千上万片随风起伏的绿叶,成千上万朵像是闪烁着眼的银色小花,今在何方?已是初夏时节,街头路旁排排香樟树,却伸着干枯的枝,无声无息地站立在那里,有些苍凉。

樟树为常青树,大乔木。小时候,我家老屋子西墙边长有一棵香樟树,那是父亲在修建老房子时种下的。走在树下,香樟树伴我成长。那馥郁的香味,没有栀子花的浓烈,没有夏荷的清幽,没有月季的干烈,没有桂花的甘甜,却有四季的芬芳。它的枝、叶、花及木材均有樟脑香的气味,一年四季都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香樟树,香郁傲骨的树。秋风吹过,村头岸边,树叶凋零,光枝秃干,随风摇曳。香樟树与谙知秋风劲的落叶树木不同,无论秋冬,不理风寒。它的叶不会落去,坚守墨绿一片。香樟树,用它不同的绿,变换不同的季节。春暖花开时,它用黄嫩的新绿,取代从寒冬里走来的枯黄老叶;蛙鼓虫鸣时,它的主色调换成草绿;金秋收获时节,它则变成墨绿;大雪纷飞时,它更显黛绿。冰冻时节,唯有佛动的樟树绿叶,淡淡的樟树飘香,告诉仿佛沉睡的大地,还有生命在守候。色灰暗淡的冬,能听见香樟树奏出唤醒春天的音符。

我的家乡是水乡,地势低洼,并不适合樟树生长。在家乡的小村落里,我家西墙边的那棵香樟树是全村上稀有的树。村上人家,房子临水而建,水边种上几棵杨柳树,生长快,不怕水与涝。可我的家建在高墩子上,远离水边,不宜种植杨柳。那一年,老屋子建好后,一家人自顾高兴,本以为可以安居多年,没想到日后的几场大雨把家人搅得不宁。大风大雨是从屋子西面袭来的,西墙没有树遮挡,雨借着风势,不停地打向西墙。那时,墙是泥土垒成的,雨水打湿西墙,夹着黄色的泥土,像泪一样不停地往下流淌。每一次大雨过后,父亲总是抓紧时间,用泥巴将西墙再涂抹一遍。每一次涂抹过后,还会历经西风雨水浇淋,父亲与雨水就这样反复相持着。后来,父亲用稻草编织了好多幅草帘子,护在西墙上,抵挡西风雨水的侵蚀。这草帘子挂在墙上,像个披了蓑衣的老人,让新砌的房子陈旧了许多。就是这样,时间长了仍不管用,大风大雨轻易地就把草帘子从墙上扯下来,刮去了天空,雨水照样淋着西墙。父亲说:“这不是长久之计,得另想办法。”父亲精心挑选一棵香樟树苗,种在了屋子西墙边,期望小樟树快快生长,要用它高大的树冠与常青,保护屋子西墙和家人安全。

时间一年年过去,西墙边的小香樟树在不停地生长。全身是宝的小樟树,还没有长多高时,邻居家大婶扭伤了脚,痛得不能下地干活。那时乡村缺医少药,听说用香樟木煮水熏伤处,能减少疼痛,加快痊愈。父亲锯下樟树的枝杆,送给邻家大婶为药。再后来,村上人家有孩子谈婚论嫁了,打个箱子、橱柜做嫁妆,会来我家取几根香樟树枝木,用在箱柜上,防虫又柜(贵)香。多少年里,香樟树总是奋力向上,拼命生长,终于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那一年,走出村子多年的我回到老家,屋子还是那泥土的墙,草盖的房顶。可有香樟树的庇护,西墙完好无损。那一天夜里,西风夹着大雨,倾盆而下,高大茂密的樟树似一把密不透风的伞,抵挡风雨对西墙的侵蚀。风雨交加中,我甜甜地进入了梦乡,回到了儿时,似一只雏鸡躲在妈妈的翅膀下,安逸地看着外面的风雨世界。

时光荏苒,如今这座城市,宽阔的马路旁种上了高大的香樟树,给城市增添一年四季的绿色。就在这个冬季里,寒潮一次次来袭,气温一次次地骤降。从未有过的极度低温,侵入家乡大地,西风裹着大雪,覆盖了广袤田野,覆盖了城市街道,银装素裹一片。那些树上的叶,早已悄悄离开了生它长它的树,恋上了风,飞去了远方。可无根的风,把叶带走后不知丢在了哪里。唯有香樟树,叶爱着母亲树,任凭西风吹,顶严寒,抗风雪,巍然屹立,郁郁葱葱。

春天终于来了,万物复苏,原先那光着枝丫的树,长出了新叶,绿色回归大地。香樟树也应到了吐故出新时节,老叶在枯黄,凋零,新叶却迟迟不见生长。整个春天里,街旁的香樟树不见一丝的绿。难道这香樟树在严寒中冻死了吗?一天天,我在焦虑中等待;一天天,我等待了一个春。这一天清晨,我与妻子走在河岸边马路上,心中期待香樟树奇迹的出现。突然,妻子高兴地叫出声来:“看香樟树的嫩叶新芽!”我快步走到高大的樟树下,仰面看见干枯的树枝上,一串串叶绿嫩芽。举目前方,一排排樟树的枝全都吐了绿。在这个冬季里,香樟树抵御住了极度严寒,香樟树没有死,香樟树还活着。

东风轻吻绿意,和煦的阳光下,香樟树姿美葱茏,依然挺拔在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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