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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凤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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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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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湖书院的灯火


落英缤纷,繁华已逝,走过了风情万种的春季,来到了秀色可餐的初夏。五月里,大纵湖云水一色,满目皆绿。跟着如织的游人,漫步在东晋古城青石斑驳的老街上,一座书院遗址出现在眼前。大纵湖的风韵,不仅风景独好,更见读书人留下的足迹。我爱大纵湖的自然风光,更有书院自古礼乐书教圣地。

纵湖书院,傍水而建,坐落于大纵湖水岸。院前,湖面天水相连,微风吹皱,波光粼粼。院内,莲池环拥,荷绿花艳,青竹簇拥亭台楼阁。那不灭的烛光,照亮石凳石桌学子前程。大纵湖书院历经千年苍桑,消失在湖岸树草丛中,远离人们视线,可那“梅赋”与“竹渡”,口口相传到如今。从中还能以其不变的身姿,一如既往地诉说这里曾经拥有的宏大读书场景。

书院,曾是我国传统民间办学和教育的重要模式,又因重教与读书,大量藏书而得名。纵湖书院建于宋代,是大纵湖宋氏族人读书重教的场所。我漫步大纵湖旅游景区长廊间,一位白了胡须的长者宋老先生与我并行。他说,相传大纵湖水岸宋氏家族,早先由中原地区迁徙而来。宋氏族人,原先居住在“东京”(开封府),南宋年间,为避兵灾,向南迁徙。原为去往江南,当他们路经大纵湖地区时,看到这里风光秀丽,环境优美,还听得有“东晋”古城,与家乡的“东京”府谐音,寄托思乡之情,定居了下来,繁衍生息。并将居住地取名为“北宋庄”、“南宋庄”,延续至今。必想一定是因怀念京城的先祖,还有盼我国之昌盛。

走进大纵湖宋氏宗祠,老先生告诉我,《宋氏家谱》载,大纵湖宋氏是为“梅赋堂”、“竹渡堂”之后裔孙。说话间,抬头见那大纵湖宋氏宗祠堂前大门上,有幅传世对联“两朝辅弼,十世簪缨。”是说宋氏族人先祖为唐代宰相宋璟和北宋宰相宋郊,两朝任相,后世为官。大纵湖书院,亦为“梅赋”、“竹渡”堂号而生,由宋氏人创立,扶助读书,培养人才。感受书院,更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经世安邦之策,弘扬中华文化,生生不息、刚毅诚信、博厚悠远、仁爱通和的精神。

大纵湖,水的湖,如端方砚,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古城东晋,早时属古射阳府,是大纵湖的前世今生地。古射阳郡作为地名,见于《史记·项羽本记》和《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中。唐杜佑《通典》卷181云:“山阳,汉射阳县地,晋立山阳郡。或云汉吴王濞反于广陵,山阳王率众拒之,因以山阳为名。”史载,东晋安帝义熙七年(411年)盐渎更名盐城县,山阳郡为汉射阳县地,东晋城此属盐城县管。古射阳县地,大纵湖水岸,鱼米之乡,繁华的城池,雅致的院舍,走出建安七子文学大家陈琳(?—217年)。幼年的陈琳,湖岸读《诗》,颂《书》,咏《春秋》,苦读经伦,满腹学问。东汉时年,谏何进,助袁绍,斥曹操。写下诗歌与散文,风格雄放,文气贯注,笔力强劲。明张溥《陈记室集》及《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中,集有《饮马长城窟行》、《为袁绍檄豫州文》、《为曹洪与世子书》等文学佳品。原有著作集10卷,题载于《隋书·经籍志》。陈文雄海内,书檄诗文留青史。大纵湖水岸,书院旧址旁,建安七子陈琳安息那里已有1800年。曾经的雄文,震撼河山,叶落归根,魂归故里,想必是对儿时书院学堂读书时光永久的依恋。

大纵湖宋氏,耕读世家代相传。宋氏族人先祖宋璟(663—737年),博学多才,擅长文学,弱冠中进士,唐开元17年(729年),拜尚书右丞相。宋璟入朝历经五帝,在任52年,史说正直持大节,更有《梅花赋》文学佳品传世。宋郊(996—1066年),名痒,北宋文学家、宰相。宋仁宗天圣二年(1024年),宋郊状元及第,连中“三元”(乡试、会试、殿试第一)。曾因幼年读书时,见书房边蚁穴被雨水所淹,编织竹桥救十万只蚂蚁性命而感动章献太后,殿试钦点状元跻身三甲。“梅花赋”文学佳品与“竹渡蚁命”厚德故事,千古传世,更成了宋氏后人读书做人的楷模。一座书院,“梅赋堂”、“竹渡堂”的后裔,在这里读书,知礼,崇儒,报效国家,荣耀故里。

数百年来,大纵湖书院尽展读书人的光彩,走出了无数学子,更有文化名人和国家栋梁之材。宋曹(1620—1701年),明末清初大书法家,大纵湖北宋庄人。他工书能文,书法造诣致深,著有《书法约言》、木刻双钩《草书千字文化》、《杜诗解》、《会秋堂诗文集》等书,对后人的书法与诗文极具指导价值。宋曹自幼苦读,受其父鼎彝公的熏陶与书院启蒙,7岁即读帖临池,十载笔耕,酷暑严寒从不间断。25岁官至中书舍人,位级七品。而立之年,诗书登峰,瞩目乡里。

时代的滚滚洪流,洗涤秦砖汉瓦浮尘。大纵湖书院林荫水泽深居,长明的灯光,清清的湖水,记载曾经走进纵湖的人文故事传奇。

眼前,书院旧址竹海一片。黄昏,竹林沙沙作响。是风,轻柔着那瘦弱的枝叶,如同湖面微微的浪潮,激起无数朵浪花,又悄无声息融入湖水。清晰柔和的竹海潮声,诉说郑板桥(1693—1765年)当年写下的竹子水墨画,还有那“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崖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咏竹诗。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辞官归隐,来到与兴化故里近水的大纵湖执鞭教书,生活清贫,以书画诗文育人明理。走在板桥书屋前,闻到了特有的饮食文化味。盐城“八大碗”名菜“板桥肉”,当年就出自板桥先生。有教无类,许多贫穷人家的孩子前往读书,束脩新鲜猪肉为酬谢。先生把鲜猪肉用开水烫一下,用冷盐水浸一下,再一下,十八道工序后,鲜肉变成了咸肉,味道独特。“板桥肉”里的香,仿佛能见大画家兼诗人落魄时的窘困,更有他那纵湖般的豁达与睿智。还有那十八条扁担起义的张士诚,纵湖书院前水岸训水师,发兵前,军中犒劳弟兄们一顿肉。可那肉不够,张士诚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将大纵湖特产——上好的稻米煮成饭,掺入少量肉泥,再用清澈的湖水煮,于是便有了盐城“八大碗”的又一名菜“狮子头”。这菜不仅味道鲜,寓意出师顺利,凯旋而归大团圆。

元末明初军事家、文学家,明代开国谋臣朱升(1299—1370年),人称枫林先生。著有《前图》二卷、《枫林集》十卷、《易书诗》旁注等专著二十四部传世。洪武二年(1369年),朱升辞官隐退,未归老家安徽休宁,选择居于大纵湖水岸南龙港,那是与纵湖书院相邻的地方。朱升曾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被朱元璋所采纳而闻名。毛泽东赞其“九字国策定江山”,故后来就有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国之大略。

汉南树柳,多少辗转低回。纵湖书院,集聚多少仁人志士的目光,放飞忧国忧民、成就大业的梦想。

北宋名臣范仲淹(989—1052年),曾在他的《岳阳楼记》中写下“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千古佳句。天禧五年(1021年),范仲淹调任西溪盐仓监,见唐时李承所修旧海堤溃决,海潮倒灌,淹没良田,人民苦难深重。范仲淹为修海堤,重捍海堰,足迹遍及下河地区。天圣年间,范仲淹带领百姓修筑范公堤,兴修水利,疏浚大纵湖经蟒蛇河入海水道。走过龙冈凤凰头,趟过蟒蛇河水岸,纵湖书院思奏章,引洪入海,征服水患,造福民址,百姓齐声赞。故有大纵湖近岸的难民,重回乡土,安居乐业,感激之余多有人家改姓为范。

大纵湖的水清水美,记载了林则徐(1785—1850年)走过书院,谋划治水的印记。《林则徐集·日记》载,清道光十六年(1836年),时任江苏巡府兼署两江总督和两淮盐政官的林则徐,由淮城(今淮安)雇船出发,经刘金沟(盐邑管地)、涧阳(今建阳)、湖垛(今建湖县城),入东塘河,视察皮叉河;之后,船向西路,入蟒蛇河,过九里窑,至涧门(冈门),西下,细询之。又载,涧门(今龙冈)村庄甚大,此处虽有淤,而河底却深。记曰:“湖荡,东注之水不能畅流归海,加以海潮顶托,两岸之田被淹,若开通此河,水利农田均有裨益。”庆幸,时有林则徐心系民生。时值十月,正曰:“晚霞落湖面,云海似远山。岸树残叶绿,是夜月儿明。”

清初诗人、戏剧家孔尚任(1648—1718年),诗与戏剧卓著,世人将他与《长生殿》作者洪昇并论,故称“南洪北孔”。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孔尚任随孙在丰来淮扬,疏浚蟒蛇河水道,留下了《视冈门新河诗》(新河即蟒蛇河)一首,记下一段蟒蛇河源头大纵湖与孔尚任《挑花扇》创作渊源。《挑花扇》贯注了孔尚任毕生精力,相传孔尚任在盐淮治水期间,仍从事剧本创作。《小说技谈·桃花扇》说,孔东塘尚任随孙司空在丰,勘里下河浚河工程,期间“时谱桃花扇未毕,更阑按拍,歌声呜呜。”他广泛接触社会现实,亲见河政险峻反复,官吏挥霍腐败,人民痛苦悲鸣,发而为“呻吟疾痛之声”,成诗630余首,编为《湖海集》。此湖此海,喻为大纵湖与黄海。

初夏时节,逃离了春天的乍暖还寒,没有盛夏的酷暑难当。山清水秀,薄薄的云朵,轻轻地飘荡,安逸,慵懒。看日头跌落于湖岛之间,仅露出一段眉宇,霞光把湖面映照成红色。我信步游走在大纵湖景区,听纵湖书院与那一个个感人肺腑的故事。看盛开的莲花,一朵朵,一片片。听竹涛声声,奔放于湖面。一月清纯,一风清凉,一水清幽,一叶清芳。千百年来,大纵湖的水滋养了水乡的人,读书明理,书写纵湖的古老与辉煌人生。

岁月如歌,时光荏苒,不知不觉迈入了新的世纪。纵湖书院在荒草萎萎中,也沉寂了数百近千年。这期间,曾有过对传统文化的撕裂,还有一个猛子扎进经济大潮的迷离。回过头,不迟疑,有识之士提出复建书院的呼吁,历史人文教育在回归。现如今,大纵湖景区复建东晋古城火热进行中,宋氏家祠古朴典雅呈现世人的面前,纵湖书院也将重见大湖的岸边。曾经的书院前,宗保子救母的故事讲了千万遍,百善孝为先。陈琳、朱升、宋曹,还有范仲淹、林则徐、孔尚任等书院与教育的先贤,淡泊名利、好学慎行、为民请命、清白廉洁,肝胆照后人。复建书院,乐见其成,欣悦今有担当、作为的后来人。一代又一代,如是渔帆鼓荡千古诗心。美丽的大纵湖,如诗如画,文化传承,跟随时代的大潮再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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