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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凤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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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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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时节

邹凤岭

夏收麦子,秋收稻谷。在老家农村,麦香时节,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日子,也是家乡大地最美时光。入夏后,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田野里大片麦子由青变黄,籽粒渐渐饱满。“鹁鸪咕咕,麦黄草枯!”鸟儿鸣叫,麦收在急。

我生在农村,走在田埂上去上学,不知见过多少次夏日的麦收,可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麦收的紧张与劳动艰辛。中学毕业回农村那年,跟着父亲的那一次麦收,至今记忆犹新。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庄稼是父亲的孩子。每天清晨,父亲都有下地看庄稼的习惯。那一天,我跟着父亲走在麦地里,看快成熟了的麦子,仿佛走进了一幅无边的画卷。夜里刚下过一场夏雨,拂去了田野上的尘埃,空气里散发出即将成熟麦子的香。一望无垠的麦田,绿里透出一些黄,麦浪滚滚,随风摇摆。路旁,性急的早熟麦子,麦芒己见炸开,麦粒摇摇欲坠。再有几个日头,酷热的太阳就会炙烤干这一大片麦穗。

父亲来到麦田里,当然不是休闲散步,而是关注麦子成熟前的每一天,心中盘算着麦收前那些需要做的农事。一会儿,父亲的脚步停留在一块长势最好的麦垄旁,从腰间摸出我熟悉的旱烟斗,装满烟末,划着火柴,猛抽上几口,抬起脚底,叩去了烟斗里还带着点点火星的灰,吹了吹烟斗嘴,重新别在腰间。转过身,对我说:“把那些杂麦穗清除出来,这垄麦子好做秋播的种子。”学着父亲的样子,一遍遍地走在麦田里,回头去望,麦田更加平整、干净了。去杂留纯的种子,原是丰收的保障。

那个年代,农村没有机械化,夏收全靠人工。父亲赶在麦子成熟前,有序地做麦收准备。制绳子,是麦收前一项必不可少的劳作。挑麦子需要绳子做担兜,耕牛打麦场需要用绳子拉石碾,晒麦场上需要绳子系麦垛等等。早在农闲时节,父亲就将绳捻做好了。收麦前,剩着太阳还未下山,气温下降了些,父亲、母亲和我将原先已做好的绳捻,三股合制成一根小酒盅般粗细的草绳。晚阳下,母亲摇动父亲自制的合绳车,连接绳捻另一头的父亲牵住捻弓“摧绳”,我在中间拿“龙头”(带有三条漕沟的木榔头)。我把“龙头”按在三股绳捻中间,从父亲“摧绳”的一端走到母亲摇绳的另一端,一根长约10米的粗草绳就制成了。父亲制绳,不光是麦收时自家用,还给邻里人家。这样的制绳劳作,要重复地做上几个傍晚。

打谷场是麦收必不可少的场地,秋收后,父亲在原打谷场的地上种上了油菜籽。油菜籽成熟比麦子早许多天,父亲抓紧收获了油菜籽,腾出场地做麦收的打谷场。父亲牵着耕牛先将场地犁耕一遍,把土耙细。然后从河里挑来水,浇湿场地。第二天清晨,父亲叫上我,撒上草木灰,拉动石磙,一遍遍地将打谷场压平压实,一直劳作到正午,才将打谷场做好。备好了打谷场,还要准备好镰刀、防雨布等麦收用具。麦收前的许多天里,父亲总是不停地忙碌着,直等麦子开镰收割那一天的到来。

那几天里,每天凌晨3点多钟,父亲就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朦胧月光下,父母、还有我,一家人齐上阵,抢收麦子,一刻也不停息。收割麦子是个体力活,每一镰割下去,都要费好大的劲。割麦又是个脏活,每拉一下镰刀,就有一股灰尘从枯了的麦秸上散开来。一会儿,我的鼻孔、口里满是吸入的尘灰。麦收时节,太阳很早很早就从东方升起,很晚很晚都不肯下山。炽热的阳光,晒得衣服后背上冒出一圈圈白白的汗渍。还没收割多长时间,我的手上就磨起了血泡,疼得往心里钻。我想换个工种,改为挑麦把。可我担子上的麦把,只有父亲的一半多,走在田埂上,好几次摔倒在田沟里。那几天里,我感到特别的累。农人们常说:“麻雀子赶个夏。”是说时光充足,鸟儿也知忙个不停。累也坚持着,经过夜以继日的劳作,我家的夏收终于完美收宫,颗粒归仓。

就在这一年,雨季来得特别早。村上人家有的还没来得及收完麦子,一天连着一天阴雨,没有抢收完的麦子,浸泡在了雨水里,麦穗上长出了麦芽,损失惨重。天下着雨,站在窗前远望麦地的我,庆幸父亲对麦收农事的及早安排,一家人齐上阵,连续奋战,虽苦犹甘。直到此时,我才了解麦收立于“抢”的分量,感受到了初始的值得记住的劳动体验。

我离开了麦地,去了城里,疲惫还会时常袭来。“莫因一时的懈怠,使来之不易的劳动果实付之东流。”又到麦香时节,耳边再一次回荡父亲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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