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的夏月

水乡的夏月

邹凤岭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唐王维）我的家在水乡，古老的村庄，就坐落在宽阔的蟒蛇河岸边。这里河流纵横，田地肥沃。水乡的夏月，承载太多的记忆，有着难以割舍的向往。

走在田间大路上，当阳光的羽翼缓缓张开，在风的呓语中履盖了广袤的田野和茂绿的树林时，我的思绪早已飞进了童年时代。在时光流逝的缝隙中，闪现着太多水乡夏月的美。看那微风和煦，带着无尽的花香，弥漫在清新的空气里，美丽的小花如星星点缀在田埂绿宇间。那花香水甘的味道，飘逸在空气里，经炙热阳光照射，在空气中发酵，比那陈年老酒还醉人。

农谚说，初夏麦穗黄，仲夏秧苗绿。在水乡，一年种植两季，冬麦夏稻。初夏时节，是麦收的高峰期。这时，蔚蓝的天空，偶飘几朵白云，太阳一点儿也不偷懒，从早到晚照射在大地上。麦地被太阳风吹出了道道裂缝，一点点儿水气的影子也没有。麦秆已被吹得枯黄，麦穗中那饱满的籽粒一个个都要往外挤，说不定哪时就会蹦出来。人们挥汗劳作在成熟的麦地里，收获着丰收的喜悦。

夏收后，水便走上农田的舞台，成为水乡大地的主角。

清晨，随着农耕号子声响，原本还是刚收割完麦子的大片黄色农田，经深翻平整后已浇灌满清清河水，一眼望去，汪汪水田，白色一片。太阳慢慢升起，男人们一个个从不远处的秧池田里，将女人们在天还未亮时，就下地起好的秧苗挑到这田埂上，均匀地散在白汪汪的大田里。先将秧绳理好，放准行距，人们一个个排成行，准备工作就绪后，你追我赶插秧忙。一会儿功夫，这一块块农田，就变成为一片嫩绿的水稻禾田。临近晌午时分，太阳已经来劲，气温升高。上了年纪的长者，携来一篮篮粽子等食物，挑来一壶壶用粽叶煮成的茶水，大声喊着下辈们的乳名。劳作的人们就会来到田头树荫下，簇拥着老人，吃着香味扑鼻的粽子，喝着清甜可口的茶水，喜悦中发出阵阵播下希望的笑声。

插下了秧苗，很快进入雨水多生时节。先还是热日高照，转眼间就会雷雨阵阵。随着六月里雨水飘飞，田地间的禾苗被清洗得纤尘不染。秧苗经过雨水的洗礼和滋养，一个劲地往上长。清晨，禾苗上挂着一串串露水珠，珍珠般碧透，在初升太阳还不强的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光芒。走在长满黄豆苗的田埂上，不经意间就会跑出一只野兔，在不远处停下来对你张望；突然间“咯咯”叫声中飞出一对野鸡，落在田的那一头继续它们的觅食游荡。在水润的稻田间，秧苗舒展着嫩绿的叶片，燕剪风光，蛙叫蝉鸣。

在水乡，水鸟和鱼虾是农人的朋友，带给家乡人更多的喜悦与欢乐。在老家房前的大片稻田旁，一条从远古流来的大河，流进一个大大的池塘，流向了远方。池塘里长满了荷藕与菱角，水的深处是鱼虾的乐园。远处有一大片芦苇滩地和野草丛，池塘边上长着几棵高大的杨柳树，叶茂枝盛。成群的野鸭游弋在水中，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幅荷塘水粉画，野鸭时儿麻麻点点聚集一起，像是诗的题跋；时儿成队前行，像是少女袅娜身影后的串串脚印；时儿飞向蓝天，像是飘满一方天空的风筝翱翔。六月时节，一对野鸭将它们的巢筑到了池塘边上的大杨树上，孵化出一窝小野鸭。那一天，小野鸭们耐不住高树上的寂寞，一个接着一个从窝里走了出来，从高高的大树上跳入池塘的水中，一个个毛绒绒、黄黄的带着黑色点儿，跟在妈妈后面游来游去，偶有小家伙像是游累了，钻进了老鸭那麻灰的羽毛和翅膀里，不时探出头来看着这新鲜的世界。

正值晌午时分，太阳倾尽它一天中最大的能量，放射出炙热的气流，万物顶着热日尽情散放芬芳，知了在大树上不停地歌唱。几个孩童脱光了衣服，推着长圆形的木澡桶下到池塘里游泳嬉戏，打水仗，到上岸时已采来一澡桶的河蚌，那是大自然的奖赏。父亲坐在门前的大树荫凉下，用已磨得发红发紫色的竹升子打着芦苇，编织着捕鱼的丫具。待到太阳西斜时，将装进蚯蚓饵料的一个个丫具，按放到长着秧苗的田埂旁。第二天天还未亮，父亲就收获了半篓子黄鳝和泥鳅。我也会把吃完肉剩下的鱼骨头作为饵料，放进篮子，系好绳子沉到屋前河流的大桥木桩下，一两个时辰后重复收起那篮子，就会捕获好多大青虾。中午时分，韭菜炒鳝丝、老酒呛青虾和清汤煮蚌肉等美味，香溢在了小村庄。水乡的夏月，生活如是神仙般悠然自在。

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村子前。正遇上儿时的伙伴仨，茂叶树下闲乘荫。相见如故，还是那样称呼对方的花名，亲切感油然而生。岁月流逝，家乡在变。田地间，农耕马达声声，机械化作业不停地欢唱。在这新农村建设的脚步里，带着昔日记忆，融进现代文明。大树荫下，急步前行的年轻人，擦肩而过水岸边，留下了回荡的乡音：“夏月水乡美，更有生活的幸福与愿景。”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水乡的夏月，放飞一代代人美好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