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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凤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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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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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树下

邹凤岭

夏里的故乡,满目葱茏,香馨索绕。枝繁叶茂的果树,鲜花不再的果园,坐实青果,梦甜绿色。

晨光普照,路旁青绿衬托姹紫嫣红的芬芳,青里带着黄和红。那青的是李子,黄的是枇杷,红的桃子。看这早熟的水果,让人垂涎欲滴。

奶奶的果园,就在老村老屋子前,夏里没有黄和红,一色的青。整整一个夏,奶奶守候果园到了秋。说是果园,其实就是几棵苹果树。那时,粮食紧张,毁林种粮,老家村子上少有果树种植。奶奶的果园,就在高墩子上,那是祖先为防水患,开河挖塘堆起的屋基地。原先住着几户人家,后来搬迁去了土改分得的新土地,空出了高地,唯能种树,爷爷种下几棵苹果树,成了村子上唯一的果园。

小小的果园,美里藏着甜。初夏里,放学归途中,看眼前的村庄,绿树环绕,炊烟袅袅。一阵雷雨,洗涤了空气,雨过天晴,纯白的云朵,湛蓝的天空。老村子的上方,挂着一条彩虹,霞光映照,青青果园梦幻般斑斓。每当走近果园,总能看到奶奶忙碌的身影。那年头,人们忙着到队里去出工,没有时间打理这果园。奶奶上了年纪,又是“三寸金莲”,不用再出工了。奶奶一生闲不住,果园是她打发时间的地方。一年四季里,都能看到奶奶果树下忙碌的身影,苹果树下,深翻了土地,撒下农家肥,接下来是锄草、松土。奶奶管理果园一点儿也不马虎,一样一样的农活,都是奶奶摇摇晃晃做完的。那一次,我到果园去玩耍,顺着斜坡往上走,看奶奶摇摇晃晃的样子,连忙伸出小手,扶了奶奶一把,奶奶看着我笑了,笑得苹果般香甜。

夏日的阳光,炽热似火,水乡里昼夜温差大,摧生果子快速地生长。不知不觉中,鲜果挂满了枝。灰喜鹊是果园的常客,是为果树灭虫子。到了果子长大后,大风常常把那快要成熟的果子吹落在地上。每当见到落在地上的苹果,奶奶心疼地捡起来,放在衣兜里,摇摇晃晃来到我面前,用她那围腰布擦干净,对我说:“吃吧,这果子新鲜着呢。”那时候,生活困难,满村上的人常年都饿肚皮,我能吃上只苹果,很高兴。尚未成熟的果子,酸里带点儿涩,可我还是觉得甜。奶奶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站在一旁美美地笑。

到了秋,黄豆熟了,稻子黄了,苹果红了。收获季节,奶奶乘着好天气,赶着阳光采摘熟了的苹果。此时的果园,树上硕果累累。果树着实好脾气,矮矮的,挂满了果实的枝条被压弯,奶奶伸手就能采摘到。少有长在那高高树顶上的果,我路过果园,会自告奋勇地爬上树帮奶奶采摘。站在树下的奶奶,仰面看着我,不断地提醒:“小心的!” 奶奶把采摘下来的苹果,精心收藏着,舍不得吃。到了初一和月半,奶奶打开那藏有苹果的箱子,细心地挑,挑出那个生有斑的苹果自己吃,把那最好的也会分给我和孩子们。每次都这样重复着,直到将那苹果收藏到了过大年。

大年三十那一天,奶奶叫我,抬着她收藏了一个冬季装有苹果的箱子,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挨家挨户地送,每家一两只苹果。奶奶说:“过大年,苹果是喜气,平平安安又一年!” 到后来,村子上的人家富了,不用奶奶送苹果了,可奶奶仍然保持着那年头收藏苹果的习惯。每年收获的苹果,奶奶总是先挑有了斑点那个吃,把好的留到了最后。孩子们有些看不惯,都笑奶奶,告诉她先吃最好的。奶奶总是说:“把最好的留下,看这有点儿生斑的苹果,不先吃了就浪费了,多可惜啊!”我母亲也学上了奶奶的习惯,夏日里,炒蚕豆咸是最下饭的食物。餐桌上,一盘炒蚕豆,母亲总是挑那炒焦的、小的和破了的蚕豆吃,大的好的都留给了我们。

走到了村头,那老屋前高墩子上,奶奶的果园还在。看那果树长高了,树干粗而壮。走近果园,苹果树下,好像又看到了奶奶忙碌的身影。定下神,清清模糊的双眼,想起奶奶走的那一天,满屋子人发现奶奶留下的苹果全都是最好的。送别的那一刻,我捧着奶奶留下的大苹果,放声大哭。踩着母亲的脚步,慢慢向前,耳边仍能听见奶奶那“把最好的留下”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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