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债

心 债（小说）

 铁城

怎么也没想到，两鬓斑白、年近古稀的华峻，还要与他贤妻过上一段神奇浪漫“牛郎织女”般的美妙日子，远赴千里之遥、恍如仙境的贵州毕节打“夕阳工”。

雄心勃勃的华峻，想用自己一生所积累的人脉资源、组织管理和统筹协调能力，去助力同宗兄弟一把，试图速成一个大器晚成的民营企业家，圆他自己早年做梦都想成为一个名震家乡的大富豪，然后反哺父老、回报桑梓的雄雄“心债”。

毕业于贵州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颜值不算太高，蓄一头披肩长发，声音甜脆、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十分取巧的卢阿莲，是华峻在打工之时结识的一个苗家妹子。

本文就是阿莲闲暇之余，给华峻讲述的一个真实故事。

本世纪辛丑年四月下旬的一天上午，闻名于全国的贵州毕节“百里杜娟花海”腹心，普底彝族苗族白族乡大荒村西山坡艳阳高照、彩旗招展、热闹非凡，从四面八方涌来参加冉忠义出资修建的文化广场和苗家吊脚楼落成典礼的邻里乡亲们笑逐颜开、高兴之至。

10时18分，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过之后，英俊潇洒、文质彬彬的微软企业家冉忠义站上造型别致、格调新颖苗家吊脚楼前的高大舞台，毕恭毕敬地向台前台后、台左台右的父老乡亲们连敬三个鞠躬礼后，十分真诚地大声道：感谢在座各位父老乡亲们这些年来对我爸、妈和兄弟、姐妹们的帮助和关照！感谢老同学卢阿莲给我的无私关爱和激励……

随后，气度不凡、风度翩翩的冉忠义，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泉涌、情真意切地继续向父老乡亲们说：没有阿莲的倾囊相助，我绝不可能走出西山坡、走进高校门；不是阿莲大义凛然、高抬贵手，我恐怕早已成为阶下囚、地下鬼了！

冉忠义这番有些失态，但却发自肺腑的真情表白，把在场的所有父老乡亲搞得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至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了站在舞台右下方的我和我丈夫季开福。

落成典礼结束后，忙得大汗淋漓、衣衫湿透的冉忠义，瞅准我老公季开福与邻里乡亲们上楼参观投资不菲、造型别致的苗家吊脚楼时，迅即来到我身旁，神情异常地低沉着声音表白道：阿莲，我回乡投资修建文化广场和公路，是响应党和国家振兴乡村号召，造福桑梓。修苗家吊脚楼，却全是为了您！只要您愿意，我会随时与胖妹分手与您成家。

说这话时，冉忠义那脑袋神经质的左右摇摆不说，两只眼睛还放射出一束让我都难以接受的怜悯和渴求之光。

老同学你说些啥子？十多二十年都过去了，你还在这样想精想怪！你觉得还有意思吗？我重重地甩下这句话，扭头飞也似地快速逃离了热闹非凡的落成典礼现场。

比我整整大五岁的冉忠义，从发毛读书到高中毕业，都与我是同班同学。

在我的记忆中，冉忠义家用牛屎粑粑砌墙、玉米杆杆当瓦盖成的房子门前那条长满茅草的羊肠小道，是我坚守十二年苦读寒窗时的一条必由之路。房前那条清澈见底、一年四季淙淙细流的玉带河，就是我永驻于心、挥之难去的故土情愫。

由于我和冉忠义两个家庭生存环境及生活条件反差太大的原因，我能够牢牢记住“冉忠义”这三个字，已是小学四年级下学期了。

一天早上朝读时，从来不在朝读课上露面的班主任老师来了，她虎起一张脸大声喊道：冉忠义你站起来！全班三十多双眼睛从各个角度，纷纷射向倒数第二排那个高个子、方脸庞，肤色灰黄的男生一一冉忠义。

只见冉忠义“刷”地红了一张脸，扭扭捏捏、慢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将头搭拉得很低、很低。

班主任老师接着说：昨天晚上学校财务向全校老师通报，到目前为止全校仅只五个同学欠交学费，我们班不单就你一个，而且还是欠了一年的学费！今天，你这就回家，凑不齐学费就不要来上学了。

听完班主任老师这番未留任何余地的话，年近十五岁的冉忠义猛地一下就涌出了两行悲泪，依依不舍地提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也正是那时，坐在前面第二排的我，细致入微地亲眼目睹了冉忠义离开教室时那瞬息而过、冷冷冰冰的两束寒光。

回家后，我便以近段时间在学校大门口副食店赊购米糕、水果糖和牛屎根（又名杂糖）为由，向在普底乡中学当教师的父亲要了现金100元。

在上世纪的1994年，100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乎是我爸月工资的三分之一。

终因我是爸、妈违背计划生育政策，变着“戏法”生下的第二胎，从小就把我视如掌上明珠，稀奇、心疼得不得了。我爸二话没说，十分爽快地背着我妈掏了自己的腰包。

在老爸那拿到100元“巨款”的我，兴奋和激动得通宵达旦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上学时，我甩下同湾的几个同学于不顾，独自一人蹦蹦跳跳地去到冉忠义他家那牛屎粑粑房屋前，大声武气地喊叫道：冉忠义，还不快出来去读书？！

听到我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正在昏睡的冉忠义，一个趔趄翻身下床，懵懵懂懂地提起书包，横冲直闯地拉开房门站在了我的跟前。

我迅速将那100元人民币塞到冉忠义手上说：这钱拿去把学费交了。不读书，长大了不就是个废物？！

看着手中那张从未摸过的100元大钞，着实把冉忠义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对我说：这钱给我交了学费，我家是永远都没有这么多钱来还给你的哟……

叫你拿去交你就交，哪个在要你还？我不容分说、非常肯定地应答到。

打这以后，此前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幺鸭儿”的冉忠义活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看到我就脸红、浑身不自在，而且上课专心听讲，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课余时间也不再与先前那几个哥们兄弟拽到一起，学习成绩蹭、蹭、蹭地赶了上来，直与我们几个优等生交替前行，深得老师和同学们的一致夸赞。

正当冉忠义稳扎稳打，顺风顺水地朝着高校之门阔步前行时，一场灾难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高二年级刚开学，校团委组织部分优秀学生，乘一辆中巴车到大方县城电影院观看红色教育题材电影《红船》。

满载师生的中巴车，在大山中穿过一条5800余米的隧道后，突遇高寒天气形成的凝冻路，突然打滑翻下直径高度为140余米的陡坡。

当冉忠义明白遭遇车祸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将头钻到座椅下面才能保住头部不受伤，只要头部不受伤，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的确，冉忠义的第一反应是正确的！即使他后来左、右肩胛骨粉碎性断裂，却与同班同学一一胖妹奇迹般地生存了下来，其余13个同学和驾驶员全都命赴了黄泉。

胖妹能够活下来，又全靠冉忠义。

在陡坡上连续翻滚了六、七圈的中巴车停下来后，冉忠义竟在寂静无声的深山谷底听到了有人打酣的声音。

冉忠义强忍着剧痛，一动不动地斜着双眼，认出是同班的胖妹全然不顾车祸事故在呼呼大睡。

冉忠义也听说过，在低温下受了重伤的人要是一直不醒，是要被冻死的。于是，他拼尽全力、气若游丝地终于将熟睡中的胖妹叫醒，成为14死2重伤特大交通事故中的两名幸成者，以致后来胖妹做出了：非冉忠义不嫁的决定。

得知冉忠义和胖妹因车祸受重伤，在大方县医院住院治疗的消息后，我心里明白冉忠义他爸、妈由于家里太穷，不可能到远隔50多公里的大方县城去看望和照顾冉忠义，就约上胖妹的大姐，一个提着一大包米糕、牛屎根、包谷巴、油橙（红苕或土豆用油炸而成）等零食，整整步行八个小时，到大方县医院去看望冉忠义和胖妹。

怎么也没想到，我对冉忠义作出的两次，完全叫作“纯粹”的善举，却令思想也同样“纯粹”的冉忠义，误认为是我喜欢上了他，以至冉忠义高分考入贵州大学后，两次为我铤而走险！

住院治疗六个月后，痊愈出院的冉忠义，因为有了“心中恋人”，学习起来就更加用功和刻苦，最终成为各科成绩全年级第一名。

通过毕业考试，我以总成绩588分考入贵州省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冉忠义却高出我38个大分，以626分优异成绩，考入了贵州大学计算机管理系。

收到《贵州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冉忠义就邀上从小学到高中的至交好友一一被重庆师范大学数学系录取的谢文树和胖妹，以及被贵州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录取的我等三人，在普底街上小有名气的苗家酸汤火锅店聚餐。

酒过三巡，小有醉意、红着一张脸的冉忠义，抖抖颤颤地端起一杯茅台原浆酒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全然不顾在场的还有谢文树和胖妹两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有些口吃地说：阿…阿莲，你喜欢我，我也从心……心底喜欢你，可我家穷，又是农民，怕……怕你爸妈和爷爷奶奶不同意，所以……所以我就一直压…压在心里，没…没有向你表……表白。

冉忠义这番莫名其妙、有些突如其来的表白，顿时让毫无思想准备、从小到大压根就没往那上面想过的我，从头到脚红了个透，全身火烧火燎的十分难受，慌忙伸手阻止冉忠义，其意是要他千万不可这样胡思乱想。

看到我原本就白里透红的脸庞，被酒精粉饰后难以言表的少女之美，冉忠义却怎么也按捺不住自己早已澎涨的男欢女爱之激情，在根本没听清我慌慌张张地说了些啥的情形下，猛地将手中的酒杯一摔，双手将我紧紧地揽进怀中，一根铁棒似的无名之物死死顶住我的下腹，如入无人之境地继续口吃着说：阿…阿莲，现…现在我…我要娶你为妻，只……只有娶…娶你为妻，我…我才能当牛当马，还…还清欠……欠你的那些债……

债，债你个头。你再胡思乱想，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早已气得眼冒金星，在数十号食客面前无地自容的我，“忽”的一把将冉忠义推了一个咧咀，铁青着脸、抽身飞也似地逃离了现场。

由此，冉忠义、谢文树、胖妹和我四个从小到大的老同学，高中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第二年九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已上大二年级的我，正与贵师大学生会宣传部部长黎远根等几名学生会干部一道，研究讨论建国五十五周年庆祝活动方案时，一群不明身份的社会青年，突如其来地闯进研讨会现场。领头那个牛高马大，膀粗腰圆的中年男子，抓住宣传部部长黎远根就是一顿猛打。

看着毫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黎远根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参会学生，都被那从未见过的暴力行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目瞪口呆地退到了一边。

最后，那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还狠狠地甩下一句：你个龟儿子，往后离有些人远点！便带着那帮狐朋狗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风一样扬长而去了。

此后不久，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惊恐不安、终生难忘的恐怖一幕，还是在大学校园里发生了。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初夜，在我到教室上晚自习的必经之路上，猛地窜出一条黑影将我死死抱住，瓮声瓮气、战战兢兢地对我说：姓卢的，你…你到底承不承认嫁……嫁给我？你若再…再不承认嫁…嫁给我，我…我俩今晚就……就在这里同…同归于尽！说完，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便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霎时，从惊魂中醒来的我，终于看清了从黑暗中窜出来劫持我的竟是老同学冉忠义！

此时，早被惊吓得魂不附体的我大脑一片空白，在未听清冉忠义到底说了些啥的情况下，为保住身家性命，着急得不顾一切的高声喊道：来人啦！来人啦！有人杀人啰……

听到我的大声呼救，学校保安和路过此地的学生们迅疾包抄过来，将我和冉忠义团团围住。

已被我大声呼救和四方八面围拢来的人们震慑得六神无主的冉忠义，在没有丝毫反抗的情况下俯首就擒了。

当学校领导和公安干警弄清事件的原委，是因冉忠义偏执的“单相思”而导致的不当“求婚”方式之后，念其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刑事犯罪记录，且在校表现一直很好，学习成绩一直优秀，达成了只要我自愿写出《谅解书》和冉忠义写出认识深刻的《认错悔过书》后，便不再追究冉忠义的刑事责任，继续返校学习，以观后效。

得知这一消息后，我的爸、妈和爷爷、奶奶一致反对，坚决要求公安机关以胁持人质罪对冉忠义予以逮捕法办，确保我的人身安全。

刚从百般惊恐中平静下来，打小心地善良、处事果敢稳妥的我，却执意不听家人们的“好言”相劝，毅然向公安机关写出了《谅解书》。我所陈诉的理由是：冉忠义家庭十分贫穷，全家老少七口人都没接受过系统的文化知识教育，就读大学二年级的冉忠义，是让冉家快速脱贫、拯救冉家老少七口人的唯一希望！我绝不能因为冉忠义的偏执和冲动，将冉忠义投进大牢，从此断了他们一大家子的希望和念想！

当我在贵州师范大学、贵州大学领导的陪同下，站在戴着手铐、一头蓬乱、两眼无光、绝望至极的冉忠义面前宣读完《谅解书》后，冉忠义“扑嗵”一声跪倒在我跟前，声泪俱下地嚎啕大哭着说：感谢阿莲高抬贵手！感谢党和政府慈悲为怀！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以已之力回报社会。哪怕从今往后当牛做马，也要真心感恩卢阿莲……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我才通过冉忠义的至交好友谢文树口中得知，自从高中毕业那次不欢而散的同学聚会后，冉忠义随时都会心神不宁地自说自谈：我要继续努力，我要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我要让阿莲和阿莲她爸、妈看得起我。

以至后来，只要见到我就会出现手足无措、口齿不清、大脑还会不停地左右摇摆等怪异现像。魂灵深处总觉极度不安，害怕我会被一个比他更加优秀的男人“抢”走。

大二年级开学不久，经常失眠以及不时被噩梦惊醒的冉忠义，花钱雇了两名社会青年暗里跟踪我，还无故暴打了学生会宣传部部长黎远根。

得知这一消息后，我很长时间内心极度不安，害怕终有一天会再次落入心理严重扭曲和偏执到变态的冉忠义手里，既害了我自己，也害了真心爱恋着我的冉忠义。

大学毕业后，正心急如焚地思考着何去何从的我，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北大学物理系的挂号信。

我迫不及待地拆封一看，原来是普底乡中学，低我三年级的校友季开福写给我的求婚信。

在这封将近3000字的求婚信中，个头不高、肉墩肉墩、皮肤白嫩、不善言谈，比我整整小五岁的季开福，把他从初中一年级，就暗恋已读高一年级学姐我的整个过程描述得细致入微、情真意切、非常诚恳，“忽”地一下点燃了不之所措的我早已熄灭了的“心灯”！

一夜之间，我便下定了决心：远走高飞，远离冉忠义，让聪明能干的他一心一意走好归属于自己的发展之路。

在未经父母和家人们同意的情况下，我孤身一人踏上了远赴甘肃兰州的长途列车，草草地与几乎完全陌生的校友季开福成了婚。

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我就一气呵成地为季开福生下了人见人爱的两儿一女三个宝贝，过上了志得意满、其乐融融的美好日子。

冉忠义听说我远赴甘肃兰州草草结婚的消息后，足不出户、在家里闭关自守了整整半个月，毅然应答了胖妹的再三追求，决绝地带着胖妹告别故土，南下广东深圳打工，并与此前的老师、同学和所有亲朋好友断绝了一切往来。

大学毕业、不辞而别13年后，已在甘肃兰州安居乐业的我38岁生日那天，出乎意外地收到了一束不知是谁送来的99朵玫瑰花。

一阵惊喜后，我为弄清这束玫瑰花的来龙去脉，当着老公季开福的面，打开了随花一道送来的那个牛皮纸信封，只见薄薄的信笺里还夹着一张中国银行的银行卡。

我和老公疑惑不解地展开信笺一看，信纸上严肃、工整地写着：阿莲，想你们了。银行卡里的30万元人民币，望你们拿去买一辆代步车，以偿还当年阿莲冒着霜雪、步行八个多小时从普底老家到大方县医院看望和照顾我的那笔心债！一一冉忠义敬献。

读完之后，我和老公都心照不宣、会心地苦笑了一下。几乎同时表态说：忠义是个死心眼，他的心意我们领了，这银行卡只有托他父母转交给忠义了。

原来，当年冉忠义带着胖妹，负气离开贵州南下深圳后，凭着贵州大学计算机管理专业的优异成绩，顺理成章地应聘进入深南微软开发有限公司，潜心静气、心无旁骛地从事起微软研发和推广业务。

这些年来，冉忠义硬是从业务员做起、逐步晋升为技术员、工程师、副总工程师、总工程师。

由他主导研发的各类办公软件、游戏软件和教培软件多达数百个，尤其是大、中、小型企业的财务管理软件，更是风行全国，受到各地、各类型企业财务管理人员的推广和运用。为此，冉忠义早被业界誉为深南应用软件研发大亨，成为名震贵州毕节的一个亿万富翁。

冉忠义收到远在贵州毕节老爸、老妈寄回我退还的银行卡时，还收到一封倍感沉甸甸的长信，那是老家所在地一一贵州省毕节市大方县普底乡扶贫办公室《关于诚邀他乡游子踊跃参与振兴乡村，为家乡脱贫致富献计出力倡议书》。

冉忠义满含热泪，一口气读完来自家乡那封言简意赅、情真意切的《倡议书》后，未加思索、毫无迟疑地对妻子胖妹说：胖妹，普底乡政府正在响应党和国家号召，举全乡之力振兴乡村，我俩大学毕业离开家乡十多年了，也没为家乡父老帮过啥忙、做过啥事。我想这次干脆给老家捐款1000万，将玉带河入口至普底街上那条羊肠小道修成柏油马路，把我家那栋风雨飘摇的牛屎粑粑、玉米杆杆房屋，翻修成一座四楼一底的苗家吊脚楼，再在吊脚楼前修上一个具有苗家风味的文化广场，为今后乡政府打造西山坡民族风情旅游景区舖个底你看怎样？

问我看怎样，我又去问那个秋洋芋？还是我家那老规矩，小事我做主，大事你说了算！一向大大咧咧的胖妹话刚说完，两口子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实，为人憨厚、行事大大咧咧的胖妹心里也十分明白，那柏油马路为啥要从玉带河入口修起？不就是为了方便我们卢家祖祖辈辈那一大家子吗！

在此之前，凭知识和智慧致富了的冉忠义，早已有捐资家乡建设，反哺父老乡亲的雄才大略！此时假意征求妻子胖妹意见，只不过是选择了一个响应国家“振兴乡村”号召的由头而已！

自从去年四月下旬在文化广场和苗家吊脚楼落成典礼上，冉忠义亲眼目睹了我严辞拒绝、怒气冲冲离他而去的态度之后，一夜之间思绪反倒明了和清晰了许多，同时也释怀和放下了许多，经过反反复复、认认真真的思考后，冉忠义带上妻子胖妹，登门找到普底乡党委书记王真理，表态将自己投资1500万元修建的苗家吊脚楼，无偿捐献给普底乡政府民政办公室，兴办“普底乡空巢老人康养福利院”，并言辞恳切地向王书记建议，聘请从甘肃兰州返乡创业“心地善良、人品高尚”的我出任福利院院长……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清晨，一轮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把设计新颖、装修别致的苗家吊脚楼照射得金光四溢、奇彩无比。

冉忠义深情无限地与欣然出任“普底乡空巢老人康养福利院”院长的我一声道别后，向站在吊脚楼回廊上那二三十个喜笑颜开的父老乡亲们挥了挥双手，踏上了自己那辆奔驰gls450越野车。

当奔驰轿车发动机轰鸣声响起，我仿佛看到坐在驾驶员后排座的冉忠义，在轿车起步那一瞬间，稍逝即纵地用手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