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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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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老汉的心思

康老汉不见了。

康老汉的三个儿子儿媳和向阳高端康养中心的领导们都心急如焚。

在康养中心紧急寻人的专门会议上,一贯以持重沉稳著称的王明权主任,性急火燎地做了安排:每层楼留一名员工守护,其余员工全部上街,挨家挨户逐门逐店找寻一遍,谁先找到康老汉,谁就可领奖金一千元!

整整一天过去了,仍未听到有关康老汉的丁点儿消息。这不但急坏了康养中心的王明权主任,更急坏了康老汉那三个有头有面、有忠有孝的儿子。

康老汉名叫康福生,今年七十有余,身体硬朗、思维活跃、手脚灵便。

十多年前,康老汉曾是武陵县城一个响当当的人物,除身居该县城关街道办事处一把手之外,武陵市党代表、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他都当过,西川省、武陵市劳动模范、先进工作者等荣誉称号他也得过。

因此,凡是在武陵县城任何单位、部门担任过主要领导职务的人们,都不得不敬畏康老汉三分,背地里也不约而同地称其为“城防司令”。

有句老话说:虎父无犬子,柏树脚下生柏秧。在康老汉以身作则和严厉、严格的管教下,膝下三个儿子也得以茁壮成长,一个个灵气活现、虎虎生威!

老大、老二两个公务员,分别掌管着全县的财政大权和人力资源大权。毕业于西川省科技大学的三儿子没走仕途,顺风又顺水地当上了武陵方华地产集团的董事长,操持和掌管着整个武陵县地产开发行业的这个龙头企业。

都说岁月不饶人,国家政策和法律、法规也照样如此。对事业有成、名利双收,家庭条件十分优越的康福生,依然没有“高看一眼”或“网开一面”。

十五年前,康老汉刚满花甲,也一视同仁地依照国家相关政策,依规依矩地退休离开了工作岗位。

起初两三年,康老汉在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老伴陪同下,四处旅游观光,八方走亲访友,根本没发觉有什么不太适应的地方……

月有阴晴圆缺,天有不测风云。

在康老汉退休刚满四年之时,一辈子从未生过大病的老伴却一病不起,匆匆地告别了人世,与恩爱了一辈子的康老汉永久地“拜拜”了。

老伴的不辞而别,难倒了能干了大半辈子的康老汉,同时也难倒了他那三个正在事业巅峰的儿子和儿媳们。

武陵县城的街坊邻居和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们都知道:康老汉从小到大、从年轻到老都未做过任何家务事情,绝对算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甩手干部”。

老伴上了天,康老汉的吃饭喝水问题咋解决?浆衣洗服、家庭拾掇又该啷个办?

正当康氏三兄弟绞尽脑汁、万般无策之时,一则向阳高端康养中心收养孤寡老人的电视广告,顿时让康老汉的儿子儿媳们,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开心之至,群情激奋了起来。

此后,经过多次现场考察和多次家庭会议,康氏家人作出了一个最终决定:以每月8600元的最高康养费标准,将康老汉送至向阳高端康养中心养老,康氏三兄弟从大到小,依序每月安排一家周末到康养中心去看望老爸一次。

之所以按最高标准缴纳康养费,大儿子康前卫说:老爸将毕生精力都奉献给了党和人民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和我们康氏大家族的繁荣兴盛,我们当儿女的一定要倾其所有、尽其所能,最大限度地让老人家安享晚年!

老大话音刚落,康老二、康老三和媳妇们都连连点头,异口同声地表态说:那是必须的!那是必须的!

这样,康老汉就于第二天上午,背着自己的一大包换洗衣服和生活日用品,在一大群儿子儿媳,孙儿孙女的簇拥下,顺利地入住了向阳高端康养中心那装饰豪华、设施齐备、单间配套的高级卧室……

哪曾想,康老汉入住还不到半年时间,就悄无声息、人间蒸发似的不见了踪影!

康老汉不吭声不出气不辞而别的第三天上午,正当康氏三兄弟和康养中心领导们焦头烂额、心急如焚,商量着怎样到公安部门报案的关键时刻,康老幺的电话铃声突然急速地响了起来。

来不及细看,康老幺就急三火四地按下接听键,迫不及待地大声道:喂,是哪位?

电话那头,一个有些沙哑和苍老的声音传来:你是康老幺?我是康家镇康家大塆的康远明,你老爸在我家。他叫我告诉你,他要在我这里玩耍一阵子才回去,请你们放心就是!

听老幺讲完来电内容,一屋人都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个个的脸上都呈现出两天以来的第一次微笑。

尤其是向阳高端康养中心的王明权主任,如释重负地连声叹道:唉!这下我们放心了,这下我们放心了。

赓即,康氏三兄弟和康养中心的领导们分乘两辆轿车,风驰电掣般地向着80公里开外的康家镇康家大塆驶去。

康家大塆,是康老汉的祖籍地和出生地。

康家镇,更是康福生驰骋仕途、铸就辉煌的出发地和起点站。

康远明,是康福生穿开裆裤时一起长大的玩伴和同学。

五十多年前,从未走出过康家公社的康福生、康远明和鲁明华三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老庚,有一个当时认为最为宏大的约定:那就是待三老庚都娶了媳妇之后,开开心心地带着三个老庚嫂,周游与康家公社相邻的人和公社、百家公社、鲍家公社、兴龙公社、石燕公社和郭南公社一圈。

哪曾想,这个宏大的构想出笼还不到一年,刚满十六岁的康远明,便跟他幺爸学木匠外出打工去了。第二年,高中还未毕业的鲁明华,又匆匆忙忙地顶替他大姐,当上了康家公社邮政所的邮递员。

就这样,康远明、鲁明华和康福生三老庚,都怀揣着各自的梦想,相继离开故土,各奔前程而去,把三人先前那宏大的构想和约定,都抛向了九霄云外……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眨眼之间,几十年的岁月便一晃而过。

学木匠手艺的康远明,紧紧抓住了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从小包工头做起,逐步发展成为一个名噪武陵的房地产开发商,依靠党和国家改革开放政策赚得盆满钵满。之后,他又落叶归根,反哺乡邻,投巨资在自己流转土地创建的农旅产业园里修建了一栋别墅,过起了让远邻近舍人们羡慕至极的上有老下有小,四世同堂、天伦之乐的美好日子。

当康氏三兄弟和康养中心王明权主任一行,气喘吁吁地闯进康远明家那宽敞明亮、豪华气派的吃饭厅时,一眼便见康福生、康远明和鲁明华三老庚正围坐一桌,兴致勃勃地一边品味着誉满武陵地区的康家烧酒,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儿时那些妙趣横生的恶作剧,让一大群坐在桌边的儿子孙子们羡慕得不得了。

在康氏父子和王明权主任一行打道回城的路上,满面红晕、意犹未尽的康老汉郑重其事地给三个儿子说:康养中心我不去了!

啥,康养中心不去啦?!康氏三兄弟不约而同地问。

在那里,我想说的话没人听。我不想听的话,她们时时讲,天天讲,月月讲,耳朵都听起了老茧!康老汉有些生气地说。没待车上人们接上话茬,康老汉紧接着又十分诙谐地向正在聚精会神开着车的大儿子说:况且,我也极不情愿这么早就去排列站队,等着阎王老爷点名召唤呀!

听到这里,康氏三兄弟恰似如梦方醒,一个个惊讶得瞠目结舌,很久很久都未回过神来。

……

第二年春节前夕,一栋三楼一底,红墙青瓦,造型别致的川东三合院,在康家老屋基上拔地而起。

康老汉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地告诉前来参观的亲朋好友:我能回归故里养老,与远邻近舍的老哥老弟、侄男侄女们共叙乡情,共度朝夕,托的是党和国家振兴三农及美丽乡村建设英明政策的福!靠的是我那三个忠孝两全、遵纪守法、懂理明义的儿子儿媳及所有家人们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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