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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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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送来的欣喜

酷暑余威尚存,山城的人们仍在毛焦火辣中拼搏。

黑歌刚吃完早餐放下筷子,就听到《小城故事》的电话铃声响起。

黑歌忙不迭地在一串陌生电话号码后按下了接听键:“喂!请问您是黑歌?我是南山邮政所的送件员小乌。”电话那头一串温柔清脆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是的是的,我是黑歌。请问您找我有事?”听那温柔清脆的声音,大脑灵便、性格开朗的黑歌猜想电话那头一定是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郎,急不可耐地应答道。

“没事没事,是您有一封信,您看是我直接放进您家16一8号信报箱,还是您到楼下来取?”猜想中的“妙龄女郎”说这话时,听起来更加甜美柔顺。

“不必不必,我马上下来取就是”。

黑歌那么兴致勃勃地要亲自下楼去取件,并不是因为猜想中那信使有多么的美丽可人,而是黑歌已经很久很久都未收到过邮政信使送来的信件了。

现在的通信信息实在是太发达了,无论你在哪、要咨询什么事,寄送什么物品,都可以通过微信、美团或是“小度”,足不出户便可及时得以解决。大不了就是通过韵达、菜鸟、丰巢或这样那样的快递公司让你心想事成,心满意足!

正因如此,世人们几十年来一直依赖不舍的邮政信使,仿佛被遗忘进了深山老林一样。

在底楼进厅,黑歌看到一个面带微笑,皮肤白皙,身穿邮政绿外套的中年妇女,手拿一个牛皮纸信封站在门边,赶忙搭讪着问:“请问是我的信件吧?”

“您是黑歌?”

“是的是的。这么大热的天,真是太辛苦您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呀!”

在简短的对话中,黑歌从邮政绿大姐手中接过牛皮纸信封,急不可耐地拆开一看,原来是从遥远的石柱土家族自治县作家协会寄来的两本《龙河》文学杂志样刊,里面刊载有黑歌去年夏天,在黄水避暑时写下的一篇散文《黄水街上有板凳》。

最近连续几天,早已退休赋闲在家的黑歌,已通过快递门店收到了《仙女湖》《精短小说》《人文万盛》和《金沙文化》等多种文学杂志样刊,心情本就一直舒畅不已。

今天收到设计雅致,刊名遒劲的《龙河》样刊,顿觉格外亲切和欣喜!

因为《龙河》与黑歌的老家龙河镇同名,黑歌是喝着龙河的水、吃着龙河的米长大成人,在龙河人民的关爱和滋养下一步一步走出山村,走进大都市的。

手捧着两册亲切无比的《龙河》杂志,黑歌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八年前那次收到邮政信件时的可喜情境……

三十八年前的那个初秋,虽有阵阵秋风不时吹过,但白天气温却一直居高不下。

一天下午,刚忙完手中活计的黑歌,便听到办公室小马在喊,说是邮政信使有封信件要他亲自签名领取。

听到这话,觉得有些惊喜和神奇的黑歌,赶忙将手中的钢笔和稿签纸锁进办公桌抽屉,快速赶到局办公室,看到一个身着邮政绿衣裤的年轻妹仔,手里拿着一张汇款单和签字本,正期待着他的到来。

黑歌签完字接过汇款单一看,竟发现是《农业科技之家》杂志社寄给他的稿费,金额为二十四元,用稿标题是《从婆婆娘与儿媳妇说起》。

有些不可置信的黑歌,连给信使道声谢都没顾及,便接过《汇款单》,独自一人急三火四地走到办公室外的露台边上,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将《汇款单》上的每个字码都看了个遍。当认定准确无误后,黑歌就旁若无人,喜不自禁地在人流如织的向阳街上朝着家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刚到住家楼下,黑歌就看到先他一步下班回家,已在数十级石梯坡上等着他的妻子,欣喜若狂地用力挥舞着《汇款单》,敞开沙哑的嗓门大声吼叫道:“老伙计老伙计,发了……发了……”。

“发了…发了,啥子个发了嘛?”不知就里的黑歌妻子,站在坡上居高临下地问黑歌。

“我写的稿子发了。就是《从婆婆娘与儿媳妇说起》那篇,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稿费二十四元!”

“发了就好!发了就好!今晚我俩一定好好庆贺庆贺!”弄清事情原委的黑歌妻子也满脸是笑,开心致极地随声附和道。

一张稿费汇款单,竟让黑歌两口子高兴得不亦乐乎,其主要原因有三。

一是当年黑歌属行政二十三级干部,每月工资仅四十七元,加上津贴一元五角,除干打尽每月收入仅四十八元五角,这次稿费就得了二十四元,已是黑歌整整半个月的工资;二是此前黑歌收到过的稿费,都从未超过五元的标准,这笔二十四元的稿费,真还是黑歌两口儿心目中的一笔“巨款”;更让黑歌欣喜不已的是,所发表的稿件《从婆婆娘与儿媳妇说起》,是被黑歌那主管领导早就批死了的!

主管领导在一目十行地读完黑歌毕恭毕敬递到他手上的文稿后说:“从婆婆娘与儿媳妇说起,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是胡扯……”

在老家镇上工作时,一贯自理其事,认认真真、脚踏实地努力工作,从未被镇领导批评过的黑歌,听到主管领导这番话,简直是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心里狠狠地发誓着说: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写什么稿子了!

黑歌发出这样的狠话,主要源自他写这篇文稿时,是绞尽脑汁,耗费了一定心机的。

自从黑歌调到县农业局负责全县五十多个乡镇农技站的指导工作后,他在深入乡镇调查研究的前提下,发现新招入乡镇农技部门的四十多名农技干部缺乏实际工作经验,缺少与领导和部门之间的沟通协调能力,导致工作十分被动和农业科技知识普及活动难以开展。

黑歌经过反复琢磨和深思熟虑后,打算以自己多年基层工作的实际经验,采取拟人手法,将乡镇人民政府比喻成一个大家庭,乡镇主要领导是“婆婆娘”,所属各部门是“儿媳妇”的比喻,指导新上岗的农技干部们应像“儿媳妇”那样盯事和取巧,千方百计、想方设法讨取“婆婆娘”的欢心,继而得到“婆婆娘”的认同、看重和支持。

黑歌认为:每个农技干部只要能够设身处地当好“儿媳妇”,就何愁“婆婆娘”不看重自己?何愁自己的部门工作打不开局面?

《从婆婆娘与儿媳妇说起》那篇文稿形成后,黑歌满心欢喜,兴致勃勃地送到主管领导的手上,心想定会受到领导的肯定和赞许。

出乎黑歌意料的是,毕业于市农技校,在农业系统摸爬滚打了七八年的主管领导接过黑歌的文稿,漫不经心戴上近视眼镜,囫囵吞枣地将黑歌满脸堆笑送上的文稿瞟过之后,劈头盖脸地向黑歌泼了一瓢冰凉刺滑的“冷水”。

所以,黑歌那天接过信使送来的稿费汇款单,欣喜若狂的不单是因为那相当于半个月工资标准的二十四元稿费,而是因那赫赫有名全国公开发行的《农业科技之家》杂志名,以及所发表的《从婆婆娘与儿媳妇说起》那篇曾被主管领导说得一文不值,批得体无完肤的稿件。

自那以后,先前还有些自信不足,怀疑自己写作水准的黑歌,便重整旗鼓,逆水行舟地对主管领导及个别同事的冷嘲热讽不管不顾,利用所有工余时间,坚持用平民的语言讲述平民的故事,将发生在自己和自己身边人们的故事,用普通人能够读得懂、看得欢的文学表现形式写出来,并想到哪写到哪,连篇累牍一发不可收地在各级报刊公开发表……

时至今日,年逾古稀的黑歌,已先后在省部级以上报刊及《中国作家网》《中国散文网》和各地公众网站发表诗歌、散文、小说、长篇通讯和人物专访稿件千余篇,公开出版了短篇小说集、散文诗歌集、人物专访集、长篇通讯集及社科论文集等专著五部。

多年来,每当人们目睹黑歌收到样刊样报和稿费通知单灿烂如花的笑意时,都会不约而同地夸赞他是一个难得的“笔杆子”,称他一生的快乐和欣喜,几乎都是来源于自己的笔下。

听了这话,黑歌都会笑嘻嘻地调侃着回答说:我一生的快乐和欣喜,不是来自我那笔下,而是辛勤的邮政信使给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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