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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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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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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草往事

至今看到一簇簇茂盛的草地,我还是条件反射地想把镰刀伸进适合的角度去,在手起刀落中感受那阵阵收获的快感。

多年前的每一个盛夏,睡眼惺忪中在父亲的呵斥声醒来,耷拉着系有绳索的尖头扁担冲入每一个婆娑的清晨。放目远望,期许中的每一片草坪或每一垄土坎业已遭到镰刀的舔舐,在骄阳的炙烤下满目焦黄。以家为圆心,五公里半径的所有阡陌沟壑,都排布了比我还早的割草人。无奈只能采取“地毯式”摘割:将尖头扁担插立在一块空地上,以此为坐标,游击式东割一把,西摘一蔸。将四把草捆扎成“一个草”,需要割上十个或十二个草才能盘成一挑。将绳子摊在地上,把均分的每一个草方向交叉地盘叠在绳子上,用膝盖抵住最靠上的那个草,双手紧握绳子的两头,使劲箍牢后将绳子打结,就成了“两头草”。将尖头扁担穿插在每一头草正中的三分之一处,一挑造型齐整的牛草就割成了。可往往艳阳当空,我还窸窸窣窣地在灌木丛中求索,难以凑足那齐整的“两头草”。每每如此,我便心底里唾骂父亲的压榨,抱怨起家里的牛来。

我常常仇怨牛的贪吃和海量,甚至挟恨牛吃草后旺盛的生育能力。家里总是“老中青”三头牛不离左右。“第四头牛犊”诞下,父亲就盘算着将“成年中牛”售出,“幼年青牛”顺而接替“中牛”身份,继续饕餮我们漫山遍野搜罗而来的牛草。也有“成年中牛”长得入了父亲法眼,得以替代“老牛”荣登家中“牛主”的情况,这时候父亲就割舍着将牵着年迈老牛的绳子交给牛贩子了。

在年少读书的日子里,偶有为了躲避割草而佯装着热爱学习的样子。长大后离开家乡到城里求学了,手指关节或被镰刀或被巴茅草割裂的伤口在劣质香皂的抚慰下也逐渐愈合,间隙性地忘掉了草的割而不得带来的恐惧。可每逢临近暑假,同学们谋划着各种娱乐联谊时,我就又仿佛看到父亲已经购置了新的镰刀、箩筐、尖头扁担和绳索,只等我回家割草喂牛了。

再后来,更多的割草活计,则是作为女性的妹妹们遗憾辍学而完全接替了。弟妹们陆续婚嫁,父亲就担当起“全职割草”的任务来。每一个暑假,只有父亲的镰刀还盘剥着院子里的磨石,佝偻的身躯还每天拾起割草器具进山。参加工作后,或有周末得闲,便扬言着起来帮父亲割草。可往往因临时有工作安排或者应酬,很少再能履行割草义务。不同的是,即便我周末懒床不起,父亲也不再呵斥,不再为我准备割草器具,任由我在没有割草压力的世界里肆意挥霍。

这一放任,转眼就二十多年。

今又暑假,离城回家。现在年轻人悉数外出,整个寨子就七八头牛了。割草再也不必走远,环寨的田坎就郁郁葱葱。人们还约请着到他们家田边砍割,这样就清洁了田埂,助力了禾稻的成长。

忘了我是来接父亲去城里输液的。昨天父亲来电说发烧感冒,全身软弱无力,问我是不是需要输液一下。这回轮到我“呵斥”了,我说必须放下所有活计,先进城输液才是要务。父亲喂有牛马,但全家人唯有父亲还熟谙割草技能了。父亲说即便要进城输液,也得先把牛马的草料备足。父亲描绘着割草的容易,遂就挑着扁担踉跄出门了。

曾经自诩割草能手的我杵立在院子里,错愕半晌后还是扒拉手机界面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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