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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定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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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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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记忆叫蒹葭


 

有些事,淡了,又在孤寂的梦寐里回升,把一颗渐冬渐寒的记忆温暖。

我一直回味着那剪纸般的油柿树。其时野暮四合,叶早已皈依树下,累以千计的宫灯般柿子缀于枝头,像谁在日里夜里,把自我的心画了千遍万遍,粘贴在我即将路过的地方。唯有故乡的这种树影,尘埃总不想依附,清新得像野生葡萄酒,只掺了些冰糖,却让人微醺,让人明白印象画,让人读懂·高。

山风翦翦。所有的山相依相偎,山的形态像文艺青年以一种文化的深层内涵,在等着一同观,在等着给对方取暖。

还是要远离,车灯,像一名初婚的两圆紫晕,调染出周边玉白的轮廓,夺目而神弛。心,已留在了故乡。

我的故乡,蒹葭苍苍。

故乡有蒹葭,其实蒹葭俗名就是芦苇。如不是有人提起,我就忽略了这诗化的植物,更忽略《诗经》在我的故土沉睡了三千年。

在三千年时光化石上,爱情既古老,又永远年轻,在山野自然我们有足迹之处,就拼贴成山上诗行的纹胳。

我们绕山而弛,窗开着的,秋风乍醒,漫天飞絮粉妆玉砌,旋舞,与高远湛蓝的天际碎云,体贴逗吻,又不着痕迹。花的微香,撩得人感观微痒。有人于车内回眸盈盈,最难消,这种“在水一方”的似近却远的风景。我在这种人与物的天然布局里,思绪已回溯,已飘远,仿佛翻阅三千年前,有一个长发及腰的白衣姑娘,她站在芦苇深处,有酡红的夕阳,她的清澈目光里,一名划桨而歌的男人身影,于江下逆流而来,江波如眼波,越来越明晰,直至印烙在那本古老的诗集里去。

故乡四处皆为高山。

山路极险,要在极简单的弯曲尽头,才可看到另外的路向,像人在爱情之中,不见,则愁;一见,则喜。但两旁尽皆芦苇依着,或萋萋,或苍苍,画面多彩而极富层次。还有秋鸟,先俯于这种叫芦苇又叫蒹葭梢头,蒹葭之梢纤弱不堪受力,只轻快地回避弹跳,欲迎还羞,鸟不知其意,惊起,带一抹纯玉似的芦絮,芦絮就如轻烟,似薄纱,恋恋地随鸟而去。

下车,四围尽是茫茫的画幅,全都是蒹葭之影,有苍山与崖壁映衬,远观,如大地潜心铺陈的鹅绒,我不知把哪里比作床,比作枕,谁都可以凭己之好,凭情所钟,在芦苇影影绰绰的飞花碾玉之上,打个滚,翻个身,再呼吸相闻,把爱情解读得更深更透。

我们在一个极有景致的溶洞之口歇息,风柔得像学过瑜珈的舞姿。江心碧绿。远远一丛白鹭鸣哨而近。山顶白云深处,散居人家只有几点,但极远,因之无鸡鸣,无犬吠,只有猿猱偶尔略带拘谨地窥视着,似在探访异类的情感宗,山峦,也就在这种静谧中,以《诗经》的独特风情,守望着黄昏的来临。

及至黄昏来临,进入岸上的丛林,间杂的也有芦苇,像披于身上的古典的烟纱划过,只闻香风袅袅,似有人悄然于石后,把脂粉轻匀于娇嫩之脸。一株野木瓜,果实极小,但已熟透,累累叠叠,让人无法揣摸是依了哪个女体的艺术,直把她融进了这个极少人走的清幽峡谷,不过,“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绝美之句,却始终在心底回还而唱。树下,几丛忽地笑,正开着嫩黄的黄朵,花蕊已放。此花与彼岸烟花极似,都预示着有叶无花,有花无叶,生死相依,却生死不见,直把《诗经》感人内涵,又延伸出欲哭无泪的凄怆。

我站在丛林下,夕照已在江心撒下乱银,奇石依江独立,石上芦苇萧萧,有一种只有江与石相濡以沫的在岸边缠缠绕绕。

等我抬头向来时的逶迤之路仰望,风再起,蒹葭之上,白衣已然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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