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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定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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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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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凼深处

 


    多少年来,每隔三年两载,我都要以一个特殊的身份去打凼采风,去时也没有往纵深之处想,打凼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打凼,是素有“荷香之城”之名的安龙县的一个小山村。走近打凼,牌坊的翘檐之下还没有楹联,初时以为是缺陷,但仔细揣摸,才想起这是一种残缺美,物与人一样,如果太是追求绝对的完美,作为物,就显着了华丽的造作;作为人,就注定是惨痛的失败。所以打凼,就应该是以这种朴素的残缺作为主调了。

穿过牌坊,有一座大方石扣的桥,听说叫妹崽桥,桥无砂浆沟缝,很古老,脱离了现代建筑的气息。桥分两孔,在上游看去,桥孔仿佛是两个人在手挽手,这一挽,就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而桥上,是用水泥涂抹的木质样护栏,栏下的护壁,壁上用民间朴实的手法,写着朗朗上口的山歌。光从山歌看,你不用猜疑,打凼,就是一个纯粹的布依族寨子。

布依族寨子男女青年的爱情,都是以山歌或吹奏木叶为前奏。据说,古老的布依寨子,如遇红白喜事,青年男女的山歌都至少唱三天两夜,歌声悠扬婉转,抒发着异性对对方唱歌才华的仰慕。这种山歌,以表达爱情为主,情感荡气回肠,听了百年难忘。如

男:生要连来死要连,
    不怕雷打火烧天。

雷公要打给他打,

阳间死去阴间连。

 

  女 生要连来死要连,

 生死连哥五百年。

 哥变石灰妹变瓦,

 石灰扣瓦管千年。

  男: 生要交来死要交,

 不怕砍头挨千刀。

  钢刀拿做板凳坐,

  铁链拿做裹脚包。

   女: 生要连来死要连,

 生死和哥连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在布依寨子里,把恋爱说成是“浪哨”,也叫玩妹崽,传说古时候,打凼有一个漂亮的妹崽嫁了人,丈夫被征去服了兵役,当地财主觎觊妹崽的美貌,欲强抢妾,妹崽于暗夜逃出,仰躺于牌坊之下泪如泉涌,再服毒自杀,后人就命为妹崽桥,所以,再远些看,妹崽桥确实像一个仰躺着的静静的女子。

桥下的水,比其他地方要多了些特别,很厚,很实,更绿,绿得有一种销魂的忧伤。仿佛妹崽在诉说着自己内心永恒的爱情想望。

折过桥,是一个极深的巷子,俗语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们一次次大老远的去打凼,大概就应着了这句话。可能有人会误解,原来充其量是酒鬼而已。其实“酒”,是一个宽泛的词,情可入酒,可入酒,歌可入酒,景可入酒,就随着你的兴趣去选择。

在巷子里,有一家布依土布服饰店。在我的生活之中,土布床单最为暖和。土布衣服,全以布疙瘩扣子为标志,下摆两侧分叉,衣领不可折,任你是什么族别的人,一穿上土布衣服,就显着了一种最地道的山野的纯朴,才让人感觉你可以深交。现在,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是布依人群居的地方,都还能见着纺车,而那句“日月如梭”的感慨,应该从黄道婆发明了纺织起,就开始在民间把纺织与光阴相联结,显出了布依人繁衍子孙传承文化的古老和深重。

出了巷子,唯见绿荫满天,那是一种高大挺拔的树夹道而立,据说这树叫重阳树,意寓其树之长寿,我懒得去查询它的正确命名,存在就是道理,就是真实,就是坚不可摧的山里之人的信念。据村人介绍,树刚好56棵,再找一株另长的嫩树,实在难寻。姑不从我国的民族去探寻其内在含义的巧合,但仅从我们的双手双脚,那56个指关节就告诉了你一个真实,打凼,与人的肢体息息相关,或许那树,已破译了大地蕴孕生命的深奥进化哲理。

这树最为奇特的是,从根自梢,都有距离等同的铆钉似的整齐划一的小孔,任何人也解释不了它深藏在生命里的内涵,我戏称它为天梯树,那些作家一脸茫然,我说,爱情就是天梯,只有不畏险阻,才可以攀上树梢,看到爱情之中真正最美的风景。是的,在爱情上,有多少人把钢刀当作了板凳,又有多少人把铁链当成了裹脚,以至于让人类讴歌来讴歌去,总无法在最恰当的位置结束尾奏。

记得有一次去打凼时,有位老人在重阳树下吹奏着一种奇特的乐器,碍于生疏,没有机会去借来细观,只感觉细小如二胡的琴弓,似笛非笛,其音绵和纯正,没有笛子那样的清亮,也没有箫的肝肠寸断的悱恻。据说这乐器叫勒尤,普天之下,我想,唯打凼才有,可见,打凼深处,确实隐藏了外界不可知的神秘。

在打凼,若遇布依节日“六月六”,你见着的不单是勒尤的演奏,还可以见着六旬以上高龄的老人把拳脚或棍棒摆弄得风雨不透,其一招一式大气而简洁,感觉是金庸笔下的深不可测的武学长者,全聚于打凼,在论着习武之道,做人之道,养生之道。

去了打凼,当然忘不了去打凼湖走走,因为有架水车寂寞地等你,你的到来,它可以旋转,可是,它旋转的不是形态,而是一种山野的灵魂。湖的远处,由于有几株大树作掩体,常有小伙姑娘裸身而泳,别遗憾你相机的镜头太短,因为朦胧,才是世上最为荡人心魄的美景。在打凼,最为让人感动的是,如果你无意遇着了美女,当镜头对准,她欲羞还拒,瞬间就又嗔又喜,眼含秋水,暗示你可以将其美姿永远珍藏。

打凼,是一个小山村,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打凼是韦杵的故居。韦杵曾参加过辛亥革命,也参加南昌起义、抗日战争,曾与朱德是同学,他践履笃行,不结私党,是现在守业之中无数蛀虫难以望其项背的功臣与品行的典范。现在,在打凼的深山之中,仍有抗美援朝的军人不图功勋,隐世而居。

在打凼,听说有玉笔山,也有慈母庙,这得根据你的内心而有选择地浏览,它们,都是人之精神所应寄托的一种似虚幻而实在的意象,情感不同,思维不同,受益也自然不同。

而今,打凼新建了一个布依广场,广场被古老的民居簇拥着,无数的浮雕在教化着部分人欠缺的德行,抚摸那些浮雕,你可能浮想的,不是那一种景致的层次,而是一种做人的层次的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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