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一直回旋于酒的夜色里,及至回家,心里总泛起一股狂躁,因为酒醉之时,操琴很是笨拙,其声也极端鸹噪,全无半点可以浸染心灵的意境,不得已,只好忿忿地睡去,次日拍拍黑白参半的脑袋,懊悔着时光又流走了一个段落。于是,开始净手,端坐于客厅角落,按已变化极快的计划上的琴谱,重新操起往日应该温习的琴弦。想从中找到一种杏花疏影中的心境况味。
然而,窗外是些过路的车辆在突突地打闹,廊外有人在砌地基,那拍击生活的腔调极为尖锐,给琴的味道抹了一层不太和谐的音色。琴之形态,于自我眼里,也似乎不太典雅。故而曲也时常有差池,且于断续之间令人皱眉,其味远不如夜间高山流水般的顺畅出自然的陶醉。是以,习了一段,又回归于狂躁之中,枉自让时光的脚步在客厅里踅来踅去,就这样,也仅仅能这样,时光已然不再,又开始忙碌着总在反复修改但仍是原地踏步的生活或是工作。
在这种紧张地忙碌中,梦倒是有的,这梦,多于凌晨三时至四时生成。因为一直以来漫长的独居,养成了稍有异动的情怀就会惊醒,醒来时只好默然拧亮电灯瞅着腕上手表,再核对手机时间是否存在两者的精准,但终究不放心,于是起床,再核对客厅的另一部手机,堪堪把时间核对完毕,明知其间悬殊着那么一段,也懒得校对。于是又睡,在这种状况下,梦还是要做的,且做得分外高雅:秋月之下,几点山影,一汪环湖,一叶扁舟,舟上是一袭粉衣少女,她盘膝而坐,膝上一张古琴,素手抹起一种自然的空灵。我在这种空灵之中,听琴音漾起,再回落,最后唯一留下空寂。然后,是我持箫,箫声渺茫不已,我看着粉衣回眸,然后两人踏着月色,慢慢走近,于心底的最深处,再次漾起一种叫音乐的涟漪。及至把这一份厚实的梦做完,醒时,心里已然多了平素无法向人道及的怅惘,在这种怅惘中,总有一个面庞数度重叠。时光,又在臆想之中溜走了,而身旁的衾被,早已无法重暖那种生理的水光潋滟。翌日,又只好开始面对那种恼人的喧嚣。
喧嚣过后,时光还会重来,就预备着找一曲时光音乐的经典,比如《云宫讯音》,再弹奏到天明,然则,经典电影的导演已然离世,又让人恍然多了些长相离的韵味,这或许会使自己感受时光的无情,也或许会感受尘世臆想的邈远,再感叹诸多往事只成追忆,遂不忍奏起那一曲。
但想来想去,有些事情,有些经历,有些情愫,仿佛古典音乐中的经典,那种旋律曾予以暗示的衷肠,又轮回了又一次的经久及弥新。
我在这种经久与弥新中胡思乱想,天光再度清凉,我在清凉中又梦到月下的湖,湖上人还在,琴的最后一抹尾音跌落,大地周遭瞬间安静。安静得只剩下我即将弹起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