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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定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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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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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的山野


 

这几日有雨,我枯坐着很闷,仿佛觉得太阳都很落索,就想外出走走——野外一直都有释放心情的去处。原本衣摆还沾着新谷的露香,仿佛在梦中飘起来,就到了可以遥望远方的丫口,先感觉有矮瀑的水声似竹筛在漏芝麻,但远山却开始对目光诱捕。远山层层明朗,应是新雨刚过,雾蒸腾起奶酪的颜色,酽酽地,不知可否沐浴去工作的疲惫,也有飞虫扑入眼底,花花绿绿,大大小小,都很自由。

我踅入一山腰的路,路像一个随意曲躺的女人,与温床完美地协调。原来矮瀑置在路的最末处,瀑帘下有草,一丝一缕极淡极淡,被轻摇成梳拢的秀发,水珠自是天然的镶饰玉坠。瀑下有一潭,潭形如纤巧的腰身,是最确切的比拟。当然,也如吉他,一想成是什么,其形与韵与声就在内心深处迂回。一朵酡红的花从潭畔倒垂下来,像唇艳艳地翕动,再深想,舌尖已轻轻噜出,吮着放纵自由的飞珠溅玉。潭一侧,白色泡沫如花盆大小,蓬蓬松松,间杂着数以千计的黑卵,这自然是青蛙造爱后的杰作,如你能与我淡定着某种心怀,这一形容并没有什么不雅。当然,潭里一定有两只老青蛙,正在水的深处厮守着山野的爱情,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蹑着足,从水覆着的青苔石上小心而上,就见着一大丛金竹的叶密密层层,一老者正徜徉于竹丛深处,但明显可见着银须补了金色的光。老人倒剪着手,神情怡然,自言自语。他的神态,比起城里坐在家门口看着远处霓虹的孤独老者,多了些超然与陶然。老人身侧,一支空竹管被风拂过,呜呜而响,其声仿了箫韵,时薄时厚,时疾时缓,这是自然的天籁,没有世俗,没有劳作,没有愁苦,没有欺骗。老人之所以徜徉于竹丛之间,自是想着要颐养天年的了

以这片竹为背景,顺着潭的足迹,稍往下,就是溪,有松鼠在对岸的树的阴凉处扬足弹跳,松鼠赋一样的眼不停流转,吱吱有声。另一树上,一只花尾飞雀飞起又停下,再飞起又停下,像音乐中情感的有意重复。树根下,不知是何野物,把积叶与土粒刨动得簌簌作响。背后其余的声音,都为对岸的声音的起伏,而寂然不动。

顺着溪走,不懂季节的蒲公英绒球般摇曳,有两朵随风挨挨挤挤,像孩子远离的两位老人相敬如宾,我不知是不是因为爱情,有人化身植物。溪畔有石壁,竟然有带刺的五加皮蓬勃生长,叶亮亮的,让人想起餐桌被厨师恭敬地摆在正中的那碗青碧的。鞋底下是鱼腥草,我们也叫折耳根。叫鱼腥草太俗,就像有人把美丽的爱情叫成了其他的名,听起来别扭之极。这折耳根,叶成了心形,一簇簇地覆了路,让我突然想起心心相印。爱情,不需要距离,就需要这种挨挨挤挤,才可以把耳附了过去,倾听着另一人日里夜里的喃喃倾诉。如此,生活才会有一种舒坦的清香。溪畔也有褐麻,我不小心被它嫩嫩的叶诱惑,腿肚子就钻心地麻痒而恶疼。这一类的植物,就喜欢对忠实的爱情恶意作梗。幸好,褐麻之外,数丛忘忧草正绽起米黄,一朵朵傲立于我不知季节的山野。在爱情这个词汇里,你要学会等,岁月其实始终不老,黄花菜也不会凉,因为,唯有爱情,你才可以忘忧。

趟过忘忧草,转身回望走过的路,稍远处有一种植物叫绿天,叶阔大成船形,在风里摇得可可作响,树荫下多了一对青年男女正无声地乘凉,看他们慵慵懒懒,似乎倦怠之极。其实这种叫绿天的植物我们都懂,懂就懂在,从生到死,它都只有一条心。

我坐在绿天之下,无巧不巧,树下有一只精致的鸟巢,巢里两只小鸟,正张着鸟喙,似在渴望着充饥的粮食,而巢里,还有几只蠕动的蚯蚓。我想,如我这样的人,或如你那样的人,都与鸟一样,饱腹之外,即使再老,都渴望着一种不渝的爱情。在如此的胡乱默想之下,远处的天空白云泛起,小溪水穷之处,一只青蛙深情呼唤,我见着两只白鸽,脱了鸽室的桎梏,与云融成洁美的纯白。有一只或许是你。

在蓝天白云底下,我站起身,仿佛历经了一次美妙的梦游,在无度的工作劳累之后,我临身山野,有景可观,有声可闻,有事可忆,有心可想,虽难比忘了魏汉,但些情此景,妙绝无双。

想不到这梅雨季节的山野,有如此之景,我称为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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