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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定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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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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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一猫


 

一方阳光铺在拖把上的一个毛球上,这个毛球就是我家的猫了。

半年前,我家里闹了鼠患,一只硕鼠似乎有两斤重,其毛焦黄,常蹲踞于冰箱或衣柜高处,像一个已达犯罪却还未被请入樊笼的人,却是老气横秋唯我独尊不屑一顾。于是我央母亲去访一只猫。

母亲把围裙最下面的两角提起捆在腰上,以一种全封闭的方式带回了一只幼猫。这只猫获得自由后,边后退边望向母亲和我,它很好奇,也警惕。就这样,养猫的任务被我交给了母亲。

别看仅仅是养一只猫,那任务确相当地重。这只猫是素食主义者,既不吃肉,也不吃鱼。一日数餐都是吃嫩南瓜与老莲花白叶。待到秋后南瓜蔓在菜园里枯萎,母亲就掐着指头等着赶场。赶场天一到,母亲就在菜市上张着昏花的老眼,逡巡着可能有卖嫩南瓜的摊位,以至于误了我吃午餐的时间节点。从这个细节上看,母亲是把小猫当成孩子呵护的。

这猫原本满身麻灰,随着昼夜轮回,就渐渐地披上斑驳的金黄绒装,似乎从清纯过渡到羞赧的花季意味。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母亲走到哪里,猫也紧随其后,即使母亲握着一根长条小棍象征性抽打着以示恫吓,它也不离不弃,还嗲声嗲气,像是有委屈,也似在讨好,这比无猫的人家要多了几分情趣。

这只猫被母亲调教了好几个月,渐渐有了良好的养成习惯。一次,母亲用亚麻布床单包着小猫看电视,猫在母亲怀里扯开嗓子大叫。母亲以为它冷,就把床单再次裹裹,结果它微怒着伸出爪子乱刨,不得以,母亲放下了它,猫就箭也似地冲下了一楼,我因此好奇,就尾随着,发现它在楼梯下被指定的专属卫生间大解,并闭上眼睛享受着排解后酣畅淋漓。从此,小猫一声大叫,母亲与我就知道了它的用意。

是猫,自然改不了调皮的天性。一日,我饭后与陪母亲闲聊,猫竟从母亲宽松的外套下摆拱进去,母亲反手摸不到绒毛,便问我猫是在哪里。我凑近一看,只见猫把自己藏得很严实,却头朝下倒着只露出两只眼睛,把眼光聚成一条缝,微翕了嘴,嘴边的胡子一翘一翘地,其态带着太多的玩世不恭。我把猫当时的样子告诉母亲,母亲笑起来,我也附和着极不稳重地大笑,似乎就连屋内的空气也多了些快乐。

这只猫极爱模仿,有一次我看电视,它蹲在我的腿上安稳了好久,但当电视中出现欢场舞蹈的镜头时,我感觉到了腿上的异象,那种异象就是猫踏着我腿上的位置不停变换,力度也极不均衡,我低头一看,它正急剧地晃动着屁股乱扭,模样滑稽得令人捧腹,我急忙掏出手机准备录下这难得的情景,不料惊动了它,它背一拱,弹着尾巴向前一扑,就藏在了绿萝下了。还有一次,我坐在客厅弹古筝,它四腿缩成一点踞在我的肩头,当我的手指触碰一下弦,它便毫不客气地伸出爪子,轻拍一下我的老脸,仿佛我的老脸,就是它的古筝了。这些趣事,还真给我休息的寂寞时段增添了太多的意趣。

由于这只猫总是吃素,倒也没有给我增加经济负担,不过,每一餐它都要吃热乎的饭食,以至于母亲一天要把电磁炉开上七八回。它明明见着我母亲把热食倒在它的碗里,但仍然装着没有看见,围着母亲呼啦啦乱转,直到母亲把随身携带的长条小棍扬起,才去象征性地吃两口,然后摆着腰身离碗而去,大有悉听尊便之意,倒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这种面对小猫无可奈何的心情,就成了母亲晚年生活的主题。不过,每每听到母亲经常对着猫说一些猫听不懂的话,我就感应母亲不再那么孤单,这个家,才有了我常年忙碌在外极少陪伴母亲的家的味道。

我的家从后屋开了一道门,门下两米的地基是菜园。最初,小猫想从后门跃到菜园去看看,但因为基础太高,每天好几次它在门口弓起身子作跳跃状,但始终不敢以身犯险,但不知是哪一天,母亲告诉我,猫可以从菜园爬到屋内了,我才发觉猫已在母亲的呵护下渐长渐大。

渐长渐大的猫不甘于在室内孤单与寂寞,它每天都要到菜园里走走,即使母亲不在菜园,它也要放浪自己去扑蝶,去攀菜花,去逗青草,去呼叫两声大自然。猫的乐园也被它开辟得越来越远,直至一里左右的麦田和沟渠。时日稍久,我与母亲都忽略了小猫的放纵,到了黄昏,早早地关了后门。一直到天快要大亮我准备上班之时,才发现小猫在墙下仰着头,盯着那原本为它的自由而常开的门,绝望而声嘶力竭地大叫。后门之外,小猫平时娱乐的菜园与麦田,全铺了一层白茫茫的银霜。

小猫因为受冻生病了,躺在沙发上瑟瑟发抖,我急忙到爱心医院买来感冒药捏着它的嘴把药灌下去,再挑破一个旧枕头,取出枕头里面的丝,将猫捂在了蓬松的丝正中,一天以后,小猫才开始进食。我为自己的粗心懊悔不已。

因为家有一猫,母亲就因为而劳心劳力,但这种辛苦却是一直伴着快乐的;也因为家有一猫,我的家里自然绝了鼠患,让人不再恐惧于硕鼠噬咬衣物的“滋滋”声。

但是,屋外的硕鼠却没有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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