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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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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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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流光里枕着父亲的声音(后记)

虽然我不是文化人,但也是一个对读书不厌烦的人,对文化人我从内心里都是很敬佩的。小时候在我二姐的引导下我喜欢上了读书,那时我背诵了许多唐诗宋词,有的现在还能背出来。

最近这些年,我经常性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场景,就常常把我的思绪带入到无尽的往事,让我的大脑之船跟随着岁月缓缓的风,在记忆的海洋里漫无目的地飘荡。在那里,我看到自己的曾经年轻的父亲母亲,看到我的幼时伙伴,看到我的邻居大叔,看到儿时金灿灿的稻田,看到想看到的一切。

回忆似乎是不可控的,风吹到哪里,思绪的船就飘到哪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一个小小的波浪,就可以让小船改变航线。这就像是在探险,经常地,一些早已尘封在内心深处的往事细节,就意外地展现在我的眼前,让我获得突然的一点小小的惊喜。

喜欢回忆似乎是衰老的标志。这预示着我已经过了生龙活虎的年代,思想老了,心跳没有年轻时有活力了,甚至身体也不如年轻时有温度了。按一天来比喻,生命已经过了正午的时光,太阳的热度会逐渐下降;按照一年来比喻,生命已经过了夏天,在秋天里徜徉,很快秋风就会扫落叶,大雪就会满山头。

这个时候,更多的时间成为了过去,我有了足够的阅历值得自己去回忆自己的亲人家人。有时候我想,对一个人来说,回忆到底有什么意义?

必须承认,一个人在呱呱坠地之后,面临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无情和冰冷。越是到生命的最后,越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但是回忆,能够软化我们的因为在生活中挣扎而变得越来越冷硬的心。我常常能从回忆中寻找到温情,寻找到温暖,甚至寻找到这个世界对我的“爱”。

我常常以现在为节点,把这个世界分成两个部分,在这之前的,和在这之后的。在这之后的世界,充满了不确定,充满了恶意,充满了凶险。而在这之前的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我觉得都是那么温馨,那么迷人,哪怕是朋友的欺骗、亲人的背叛,我也毫不在乎。

我觉得我就是一颗树,那些过去的事情就是我的枝头结出的累累果实。现在这些果实成熟了,散发着迷人的芬芳,然后掉落了,最后腐烂了,又成为滋养我继续成长的养料。

只是文化在这个时代己经变成了一个尴尬的词汇。一方面象征着个体文化水平的一纸文凭以越来越廉价的方式疯狂增长,另一方面虚高的学历总也经不住“有知识没文化”的忧世之叹,但我还是坚持认为,生活才是文化的母体,没有母亲怎么会生出小孩来呢!

人终究是人,人的情感总是要顽强复活的。所以我相信,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每个人就会有冬眠的情感种子破土而出。于是,我为“面朝黄土背朝天”做了一辈子农民的父亲披上这一件文化外衣,做文化也随之变得尴尬。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什么是“文化”,似乎什么都可以算作是。

然而,文化总还是要做吧,也总得有人来做,当我满怀豪情接过父辈的种田工具准备与乡下的泥巴打一辈子交道时,我们的国家却作出了全面实行改革开放的新决策;从此改革开放的春风使中华大地焕发了新的活力;我也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摇身一变成了农民工来到了广州打工,残存着骨子里那一点醒世纳言的意气,时时会催促和提醒我拿起笔去写写自己父亲的那些往事。

既然时代嘈杂、文化泛滥,我也就乘机就着这噪杂发声,借着那泛滥开拓。千行百业闲杂人等皆亮相于众目睽睽之下,知无不言地絮叨一番各自的愁思苦感忧时伤怀,对错优劣付诸于文字。也许过眼云烟即生即死,也未可知留存在册后人去翻检,总逃不开“年代”的底色,姑且美其名曰“父亲那个年代的心灵史”罢。同时,发声与言说的本身即是一种姿态:不甘沉默,有就奉告。

2016年九月,我的邻家婶婶离世,感怀为邻时对我的关爱,那天我从广州特意赶回送别老人最后一程。

在家呆的那几天,总会看到村里面一些老人背着手,在村里的田地间转悠,他们都是我父亲的同龄人,在乡下生活了一辈子,对这里的山水同样有着无尽的依念。我给他们递烟,与他们拉家常,忆往事,总会感叹和心酸。于是又想起一天天渐渐老去的父亲,产生想要写点什么去挽留渐行渐远关于父亲以及这个家的温暖和回忆。

改革开放几十年,我们农村人面对任何一个公共话题,仍然还是会抛开一切客观事实,先考察话题发起人的出身、身份、职业、情感履历,鉴定他(她)是完美的圣人还是本时代的阶级敌人。如果是完美圣人,无论他做的事是好事还是坏事,就要赞美。如果他是本时代的阶级敌人,无论他做的事是好事还是坏事,就要谴责。好在我写的是自己的父亲,针对的读者也会是家里的亲友、族人和朋友,没有这些后顾之忧。

纪念父亲的文字,我们不准备印太多本,只会将它馈赠亲友,族人和朋友收藏,让真正的有心人才去读它。印数的稀少,并不会降低作品的价值。首先,它将在我们的亲友中进行人际传播,人们从中可以感慨命运的传奇,感受性格的共鸣,感动人性的善良,感悟人生的启示;其次,它将通过文字向自己的家乡传播,别具慧眼的人从中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发现社会的珍贵资料;最后,它将在时间中进行代际传播,我不知道,在哪个世纪,在哪一天,在哪一盏灯下,是哪一双眼睛,会偶然而且必然地看到它,突然,有一种力量穿越时空,把断了线的历史串联起来,让前世仿如今生。

眼前的这些文字算是拓荒之作,结集了我的农村家庭一些故事和父辈的一些往事,也因为初出茅庐,疏漏浅短在所难免。文字全部以回忆的形式呈现,为的是原汁原味地保留效果,如果你生活在我的故乡、经历过那些艰难的岁月、了解老一辈人的艰辛和不容易------那么忙中抽闲读一读这些文字,想必还不至于太过失望。这也正是我的文字结集成册用来纪念我平凡的父亲目的之一。

父亲是一位农民,与许多普普通通的农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没有间断。几十年中,对人生他有自 己的看法,对任何事,有自己的主意。愚昧中蕴含着聪明,老实中藏有狡咭。他出生于民国二十九年,现在七十多岁了,虽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但他的为人之道,持家之方足 以昭示后人。

许多年后,我想,村上的那些人会对自己的小孩讲;"从前,我们村上曾经有位叫阳碧光的老人--- --"讲叙他的事迹,在口头上演绎成故事或传奇,代代讲颂,永生不死-------

阳冬华於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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