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声音

睡梦中，依稀听到了有微弱而又熟悉的声音，逐渐清醒，再细听，原来是和面的案板声，来自厨房，窗外没有一丝亮光，顺手看了一下夜光手表，凌晨四点多，好奇怪，厨房在这个时间段怎么会有声音呢，是不是家里来了小偷，我家也不富裕啊，哪个小偷来到农村偷东西呢，是不是来厨房偷东西吃呢，一瞬间想了无数种可能。因为我当时已经是高一的学生了，没有打算惊动父母，便轻声的快速穿上衣服，拿上放在床边的三节手电筒，不仅仅用来照亮，还要当武器用，慢慢走向有亮光的厨房，突然把门打开，突然“哇”的一声，把里面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的母亲，我悬着的心也随着放了下来，好奇的问:“妈，你在干嘛呢？”，我妈说：“我在给你准备干粮呢，看你把我吓得......，你怎么起来了？”，我又问道：“不是已经说好不带了吗？”，我妈说：“我不放心”，再看案板上，原来我母亲再给我“蒸花卷”，就是用面粉、葱花和花椒面做的，我的心瞬间融化在了伟大的母爱中，久久不能平静......

其实在睡前，我妈已经说过：“儿子啊，明天你要上学，白天忙着，没有给你准备好干粮啊”，我理解母亲的辛苦，已经不想让母亲再受累，就决定明天不带干粮了，没想到母亲还是不放心，还是没有好好休息。

带干粮，是我们农村学生的一种习惯，有的带，有的也不带，我是从初一就开始了，因为我们村没有初中学校，更没有高中学校，初中要去镇里读书，高中我去了市里，都需住校吃饭，母亲担心我吃不好也吃不饱，就一直给我带着干粮，有馒头、有花卷、有煮熟的红薯等，每天晚上在宿舍都会拿出来细嚼慢咽，不仅仅可以充饥，而且吃的特别有味道，比在家里吃还香还甜，后来我逐渐明白，这吃的是家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久而久之就有了依赖，形成了习惯。

母亲与厨房常常联在一起，但对于我母亲来说，厨房只是她的一小部分，我们一家四口，我爸在外地上班，我和妹妹在外读书，家里所有的活都落在了母亲的肩上，约十亩耕地，为了增加收入，家里还喂着猪、羊、鸡，春季和秋季还养着桑蚕。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就没有累的时候，只看到她在不停地劳作，早上蒙蒙亮带上干粮扛着锄头就上了田地，没有早饭，一直干到中午，回来草草吃点午饭，然后喂猪、喂羊、喂鸡，然后就又扛着锄头上了地直到天黑，有时候月亮上来，趁着月光还要劳作，回来后赶快再喂猪喂羊喂鸡，但她自己吃没吃，吃的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肯定不会在厨房里好好做一顿自己爱吃的饭。有时我不解的问道，妈，你不能早点回来休息一下吗，她的回答使我们很无奈，别人家都快做完了，我们不能落后，咱家人少，我必须加油干啊，我又劝道，那咱们就不要养猪羊鸡了，我妈说，那怎么可以，到年底都能卖钱，给你们买新衣服穿，我捎带着就喂大它们了。我们都知道，哪一样不用心血和汗水啊，我们也只有在休息日的时候，帮母亲尽力多做些事情。由于母亲的任劳任怨和不知劳累，身体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到现在我母亲已经上过四次手术台，虽然依然康健，但母亲的苦累和伤病的折磨，只有母亲自己才能感受深切。

对于我母亲来说，一个人在家除了忙还是忙，厨房里有母亲，但母亲没有厨房，厨房是我们的，只有我们大家回家后，厨房才要发挥最大的作用，厨房里的声音也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惊喜，带来温暖，带来幸福。

妈妈的拉面是最好吃的，也在众多面馆里吃过代表山西拉面的拉面，虽然现在还配有许多小菜，但真的吃不到妈妈的味道，妈妈的卤子里有不多的肉片、多数的土豆、少量的豆芽和海带，没有现在面馆里的肉多油多，但真的香，每次满满三大碗还吃不够，也不是我自吹自擂，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我的好多同学宁可星期日不回家也经常来我家玩，包括我现在的老婆，来了就要吃拉面，有的爱吃扁条的，有的爱吃圆条的，我妈就下一锅扁条的，再下一锅圆条的。因为妈妈的拉面，我结识了很多朋友，到现在他们跟我一样，都还记得那时的味道，还有我们家在1986年盖新房子的时候，几乎全村的小伙子们都来给我们帮忙，说“不要工钱，只要有拉面吃”就行，奇怪的是，我妈现在就是认真做也做不出来当时的味道了，我还老唠叨妈妈做的没有以前好吃了，我跟老婆自己做也是做不出来，有一次的味道相当接近了，但由于海带的“溶化”又使我们功亏一篑，才慢慢理解到，妈妈的技术是一方面，当时的味觉是一方面，材料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尤其是除夕夜，厨房里的声音一直充满着好奇。在1990年以前，我们家还没有电视，我和妹妹早早吃了饺子，就去邻居奶奶家看春节联欢晚会，没见爸妈去看过，等我们回来后，他们还在厨房忙着，不知道忙着什么，然后拿上母亲给我们准备好的新衣服放在枕头旁，就幸福的休息了。直到我们家买上了电视，才好奇的去厨房窥探了一番，才知道爸妈是在准备大年初一的团圆饭，有鱼有鸡、有肉有菜、有丸子有酥肉，还有粟米做的八宝饭，才明白我们在大年初一吃的那些丰盛的、永远忘不了的美味也是需要用爸妈的汗水来浸透的。

这个习惯一直传承到现在，也将一直传承下去。因为我们的成长绝不仅仅是来自父母的说教，而是父母默默的付出；也不仅仅来自于学习生活，更有家庭幸福的土壤，包括厨房里的声音，也包括我们还没有看到的和听到的......

                                           2022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