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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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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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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人世间》的情义

忠义与情义,在几千年的中华文化传承中,早已内化到每一位中国人的血肉骨髓。

梁晓声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人世间》,恰如一江浩荡的生活流,在五十年的蜿蜒曲折中写出了国家发展和老百姓生活的磅礴变迁,反映出那个敏感特殊年代的时代脉动,其中流淌的人与人之间的无限情义深深打动并温暖了观众的心,引发了情感共鸣,堪称一部当代中国的影像心灵史诗。

 

有情的光字片,传统与新生同在

《人世间》从1969年周家子女上山下乡为故事起点,逐步展开了共和国五十年发展演进的宏伟画卷,其中涉及了三线建设、恢复高考、知青返城、改革开放、反腐倡廉等国家和社会发展的重要节点和事件,而剧中这些工人群体家庭的历史命运也就随之跌宕起伏。光字片具有了极典型的意义,导演李路说,周家人生活的“光字片”,包含“仁义礼智信”五条巷子,它们构成了一种象征,代表瞬息万变甚至喧嚣浮躁的时代中,一种坚固的、不可磨灭的价值。

第一集“留城抉择”“法场托孤”这两大事件,形象再现了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历史真实,周秉义、周蓉兄妹将一箱禁书托付留城进工厂的弟弟,文化与知识的火种,与法场严寒中幽暗人性的托孤,将周秉昆推到了半生抗争的命运起点,也将观众聚焦于他。

秉昆的善良温暖了郑娟那无血缘关系的一家三口的苦难的心,郑娟的美丽启蒙了秉昆的爱的向往,她的磨难考验了秉昆爱的忠诚,她的勤劳更给了秉昆母亲第二次生命。秉昆与郑娟的婚姻,是继周蓉私奔万水千山嫁给年长诗人冯化成之后,对婚姻家庭传统坚守者周志刚的挑战,当然,更有秉义将不孕原因揽于自身的善意谎言、对周志刚儿孙满堂生育观的冲击。每回面对子女“大逆不道”后的现实结果,这位常年不在家的老工人总是被子女的善良与真诚所理解、折服与接受。在子女们的爱的欲望面前,周志刚听到人性最真的声音。

《人世间》尊重了伦理审美,将周家人物浓墨重彩地塑造在家庭伦理上,是光字片陋室丛林中闪耀的仁义之光,从生活道德的角度去打磨周志刚的人物高光。在三线隧道工地,周志刚坚持排水再封水泥,不给工程留后患,他的工匠良心得到了军代表的高度肯定,那些赞扬的话响在周志刚远去的背影上,他已踏上寻找女儿的长路。建国创业的三十年,正是在崎岖跋涉中,为随后改革开放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打下了坚实基础,周志刚正是这个根基的建设大军的一员。这个根基不仅是三线基础设施建设,更是家庭伦理新观念、新秩序的建构。

《人世间》从空间的角度拓展了故事的宽度。人们从光字片出发,走向四面八方。跟随周志刚,我们来到了四川三线建设前线的重庆的大山中;跟随周秉义,我们看到了生产建设兵团的雪山农场;跟随周蓉,我们见到了贵州的贫瘠和青绿山水;跟随骆士宾和水自流,我们见证了深圳的迅速崛起。多样化的空间通过人物关系的牵连为电视剧构造了一个辐射与漂移状的故事世界,增强了电视剧容纳社会历史的能量。从北方到南方,剧中人物的命运在不断改变,更听到了国家发展的曲线变奏和强弱声调。最后,这些从光字片飘散在外的人们又都回到了这片生养自己的地方,见证了光字片的消失——这既是光字片老百姓几代人的期盼,也是以郝省长与周秉义两代共产党干部为代表的党和政府对百姓美好生活庄严承诺的兑现。

 

善良真义的周家,知识与阶层的变化

《人世间》真正将大时代下艰苦的人世间描写了出来,当时百姓生活的状态还原度极高,塑造了善良正直、可爱可亲的平凡人形象。

周志刚是新中国第一代建筑工人,这让他骄傲,在三线建设工作的几十年里与家庭聚少离多也无怨言。他有中国式家长的独断和望子成龙的期待,但绝非封建家长。在他的价值体系中判断人的最高标准就是“好人”。因此,当他确认了冯化成和郑娟是“好人”时,便与女儿、儿子冰释前嫌。

“周家三兄妹”与“酱油厂六君子”,这样两个身份标签,在剧中代表着许多人物的起点。他们最初是相同的“出身”,自相同起跑线出发,而在中途一次次做出不同的选择,并最终到达不同的人生。

大哥秉义,具有传统知识分子齐家治国和共产党员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理想情怀。在面临改变命运的历史机会时他选择了对爱情的忠诚;在面对自己家和岳父家之间的冲突时他选择了理解;在面对军工厂改革时他选择了迎难而上;在面对冤屈时他选择了隐忍。最后他主动请命回到老家吉春完成了光字片的改造,实现了岳父和自己的理想。他是一个讲党性原则的好干部,但并非六亲不认的螺丝钉。

姐姐周蓉则明显具有独特性:年少时与北京诗人通信恋爱,不告而别在贵州与冯化成结婚,后毅然与冯化成离婚与蔡晓光再婚等,都清晰地展现了她个性中的决然不羁与爱的自由。

  “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面对人生的不圆满和命运的捉弄,“不出色”的老疙瘩周秉昆一句“觉得苦吗?嚼嚼自己咽了”,这是小人物应对生活苦难的人生智慧,这种生命韧性尤为打动人心。面对陷入绝境的郑娟一家,他从同情帮助中萌发了爱情,义无反顾地要与郑娟结婚,成了妻子的保护神。他照顾了妈妈和及姐姐的女儿,也成了兄弟伙的主心骨,之后又通过开饭馆、开书店、买房子获得了成功。这个“老疙瘩”看似愚笨,常帮助别人,还为了非亲生儿子失手伤人入狱十二年,但这就是一个普通人对做一个“好人”守护自己家庭的朴素信仰。他始终保持了自己的那份单纯,哪怕历经岁月流年,他依旧保持了自己的至孝、至爱、至真。

郑娟,这个身世凄惨没有工作一辈子照顾家庭的柔弱女子,却有对爱的不顾死活。面对孙小宁对自己唯一拥有的家庭的挑战,她毫无犹豫地对其进行警告。郑娟用一双手和一颗心守住了家庭,守住了幸福。所以周母对她说,自己得的秉昆的“济”,其实是她郑娟的“济”啊。

剧里有很多矛盾冲突,除了子女婚恋的冲击,周志刚与周秉昆最大的冲突还是“知识改变命运”。首先对于这个工人阶级家庭的阶层裂变。秉义、周蓉都考上了北京大学,成为恢复高考后的时代宠儿,照顾昏迷母亲的周秉昆落伍了,昔日工厂铁饭碗也日渐不稳,秉昆与父亲在火车站发生了剧烈争辩,回荡的却是这一对工人父子对知识的敬重、对大学生的奉献、对知识分子改变国家命运的厚望,这颗朴素的赤子之心,令人泪目。

建党百年,从新文化运动的培土播种,到知识改变命运的文化科技强国的只争朝夕施肥嫁接,改革开放四十年形成了又一代知识分子新阶层,他们来自周志刚这样的工人家庭、来自周蓉插队的山村田野,他们是百年大树上的新芽绿叶,电视剧《人世间》歌颂的正是绿叶对根的情义,这个根是周志刚、周秉昆为代表的人民精神,讴歌他们工人阶级的奋斗、坚守、隐忍与牺牲。

除了知识建设带来的阶层裂变,更有政治运动带来的个体命运蹉跎,如蔡晓光、乔春燕,他俩在1976年之后各自的喜悦与哀愁,他俩分别以不甘于命运的智慧或豁达,化解了困境。

《人世间》群像设计丰满。把党政官员、知识分子、城市个体劳动者作为塑造城市工人的辅线,也是作者对史诗深厚内涵与宏阔格局的追求。郑娟、骆士宾、水自流这组个体劳动者,他们是工人阶层最早的叛离者。郑娟在家接手工活儿,在帮龚维则到黑市变卖烟酒时,她给了带路人佣金、给自己留了利润。这种市场经济的自觉出现,以及水自流与骆士宾拥有财富之前的牢狱代价,都形象说明了中国从计划经济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的历史必然,因为这是人民的自觉与自醒、欲望与向往,人民推动了历史的前进。

……

看完电视剧,意犹未尽,又找了原著来读,不禁思考,这人世间,恒久流传永不消失的是情与义。周家父母对于三个孩子的疼爱、秉义与冬梅相濡以沫又互相体恤的爱情、酱油厂的六君子之间的守望相助,这些情义是支撑着我们在这个复杂的人世间走下去的最美好的东西。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人世间》正是在这情、义与语之间达到了高度的艺术平衡,彰显了主题创作中重大现实题材电视剧的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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