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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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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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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念儿时乡村过年

四十岁之前年,只有四年没在娘家过年,儿子也习惯了在乡村过年。

读高中前的儿子,喜欢在外婆家过寒假,他可以与伙伴满山跑,滚铁环、打陀螺、打弹子、打弹抢,特爱把擦炮丢在水田里;他喜欢听打工回家的叔叔阿姨摆谈外面的精彩和挤长途火车的无奈;他喜欢小动物:摸摸小猫小狗、唤唤小鸡小鸭、逗逗小猪兔子;他喜欢听我父母和相邻叫我的乳名,喜欢听外公讲自己的故事和我小时候的事;他喜欢在大扫除这天,戴顶草帽,帮着把东西搬到坝子里,喜欢在做猪儿粑时拿一点粉子捏来捏去玩,喜欢帮着贴春联;他特喜欢人多热闹的氛围:外婆、姨妈、舅舅做饭的时候,可以去厨房里拿东西吃。吃饭一大桌人,有说有笑,有时一块菜像接力赛一样传来传去大家在看春节联欢晚会时,外婆一会儿拿张儿童毯给这个搭着,一会儿烧热水袋儿给大家,一会儿煮醪糟……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村过年更有味。

过年是期望。在乡村,一到腊月,我都被一种节气的氛围笼罩,有一种曼妙轻快的歌舞声在空气里流动。我的魂灵仿佛正倾耳细听锣鼓声,正看舞狮的娇姿健影。我,还有流鼻涕的儿时玩伴,细细扳数手指,计算还有多久才过年。然后嬉笑跳跃,集体唱着:“红萝卜儿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                        

每逢年底,村子里就有人家杀年猪。围观的人很多,方法很简单,养猪的人家,在当院搁门为板,架锅为灶,门板用来杀猪,锅灶用来烧水褪毛。三四个青壮男子,跳进猪圈,一起发力,在年猪嗷嗷惊叫声中绳捆索邦,缚上了门板;那杀猪的,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顺着猪颈猛一发劲,扑哧一声,捅了进去,紧接着二次往前一顶,那鲜红的猪血汩汩嘟嘟冒着热气顺刀把子流了下来,再哗啦哗啦跌进盆去。几个人把猪拖上锅台浇水褪毛;屠夫扔了烟蒂,旋头割蹄、开膛破肚,内脏捞进盆里,肉挂上架子。主家就差孩子给邻居送肉,请双方父母吃血旺汤刨猪汤)

过年是玩耍的时候。过年前三天,割牛草、猪草、兔子草对于我们农村孩子来说,是一件义不容辞的差事,割草的多少直接关系到我们过年的时候能否称心尽意地玩。我们很注意,旧年与新年交替这两日,提防父亲们看不顺眼而发动的突然袭击。“年前挨打是给你封印,过年挨打是开印”。大人在过年前要准备好猪草、把家里厕所的粪水挑干,把水缸挑满,也好在过年耍两天。过年在腊月二十四五就开始了,弟兄姊妹多的,轮流请父母团年,父母穿着新衣服,与乡邻说:“相偏你们了,今天我老二请我过年。”很是高兴和自豪。

过年是花钱的银行。有钱不买腊月货,说是说,但有钱无钱的,累了一年到头,要透支给这个隆重盛大的节日,只有这个日子花钱才那么痛快,毫不吝啬,花钱也就顺理成章。人们数次往返于城镇与乡村之间,有时会跑上一整天,就买回几幅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年画,或买回几张写春联的红纸。更多的时间,他们是到镇上或县城打散酒和买肉,嘴上叼着过滤嘴香烟美滋滋地走在回村的路上,遇见熟人也比平时礼貌多了,频频打招呼:办过年货了!

过年是亲情的盛宴。在外的人,不管多远,都要在年三十前赶回家。亲朋好友从各个角落汇聚到一起,吃年饭、拉家常,谈天说地,共叙亲情、友情,其乐融融;特别是老人和孩子乐开了花;老人一年的期盼和牵挂,总算在大年三十圆了心事。这家走走,那家看看,亲戚好友,聊聊家庭、儿女,坦诚相待、其乐融融,真心相处、情真意切,亲情升温。

过年是自由休闲的天使。大人有说有笑,他们的宽容更加放纵了孩子,年纪大一点的男孩子,在今天咬根香烟晃悠悠,微醉的酒意壮了胆,我们更加放肆得意忘形,不知所以。今天是过年嘛!是春节给予每个人平等自由的机会,终于静下心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一样的辞旧迎新、一样的吉祥如意、一样的祈祷许愿,一样的享受春暖花开……谁家的腊肉在柏树枝桠地烘考下散发清香?谁家在贴春联烧高香?谁家的猪儿粑硬黏适当?谁家的小孩穿新衣、放烟花?就连小鸟也悠闲地站在落光了树叶的枝头晒太阳、梳理羽毛,而油菜花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开遍了乡间的田间小坝。

过年是怀念先人的时候。腊月三十午饭前,我们先祭奠祖先的亡灵,即祭祖——在家里摆上酒桌,好酒好菜,焚香点烛,恭请祖宗们回家用饭。父亲手举三根高香,神情肃穆,出去朝各个方向弓身作揖,迎请祖宗们回来,这时候饭桌上的桌椅板凳都碰不得,摸不得,等父亲回来把香插上香台,我们便在底下轮流给祖宗磕头。

过年是舌尖的欢喜。平时舍不得买的,过年要买点,平时只买一点的,过年要买来吃过够。全家围一桌,喜气洋洋。觥筹交错,大人小孩的脸上都红扑扑的。一年中难吃到的东西,鸡鸭牛肉和酥肉鲜鱼什么的,这些平时令我们望眼欲穿的东西,今天奢侈地上了桌子。

过年是除旧迎新的爆竹。守年的时候,灯要亮通宵,母亲就会把红苕果、沙胡豆、糖、花生、和各种零食混放在桌上,大家一边吃一边说一年中的美事佳绩,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或者几姊妹打扑克,输了的脸上贴纸条。母亲还会在锅里烧好热水,让每个人在脚盆洗脚,她说年三十夜把脚洗干净,会终身变得勤劳幸福的,还会碰到别人吃好的,所以大家都争着去洗,还用石头剪子布的游戏争轮次。不久,就会听着接年的爆竹声一声又一声地响起,大人就会走出门外迎接新年,拿着鞭炮准时在场地上燃放,村里人似乎都忘记了火药味呛得眼泪流,但大家依然在笑、在叫、在议论谁家的鞭炮放得响、放得久,以示去年丰收的多少。在那瞬间,过年的兴奋、鞭炮的刺激、增强了我们的胆量,还没等硝烟散尽,孩子们就一同冲上去,在地上追抢没有炸响的鞭炮。

过年是温情包裹的汤圆和热闹的街道。大年初一,我们会很早起床,都穿上新棉袄、新棉裤,新布鞋,给老人拜年,不管给钱多少,都很高兴,大人也允许自己零花一些。也不扫地,怕把财气扫走。这天要特别小心谨慎,不说脏话,不说不吉利的话,不和别人争吵。早饭,我们会吃母亲做的糖的或咸的汤圆,在汤圆里放几个镍币,谁吃到了,今年的运气就很好。早饭后,其他住户的人就会到我们这个大坝子来(住了十几家人的大院)耍,男子们互敬香烟,“吃你的发财烟了!”“吃了就发财。”母亲、伯妈和邻居总是热情地端凳子,用简陋的盆子或瓷碗,端出了胡豆、豌豆、红苕果给大家吃。我们这些小孩的新衣裳口袋里总是胀鼓鼓的,在人群中攒来跳去。大人们有说有笑,说些吉利的祝辞,笑些开心的旧事。我们就在一边踢毽子、跳绳,有时大人也参与。初一有时与伙伴约好,蹦蹦跳跳到附近的小镇去逛街了。新年的小街上,最热闹要数是卖小商品和小吃的,也有许多游戏,大人小孩都可以做投掷物品、打抢的游戏等,个个手里都拿一个五颜六色的气球。有时看耍龙灯、耍车车灯的,或者看文艺表演,一直玩到下午才回家。

初二媳妇、女婿带着小孩回娘家,初三开始就按亲戚的约定逐个窜门拜年。每次拜完年回来,新衣服上的口袋鼓鼓的,里面装满了各种好吃的零食,还有长辈打发的压岁钱(崭新的角票钱)。直到正月十五闹完元宵年才算过完

小时候,我们追赶着年,后来我们与年并肩而行,再后来,年催促着我们。虽然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很多,过年吃的、穿的丰富了不少,娱乐也种类繁多,但我仍怀念儿时乡村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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