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还在·故乡却已远去

老家还在·故乡却已远去

■许家雄

是“忘本”了吗？

还是社会发展变化得太快？自己没跟上节奏。

明明是睡在自己老家的沙发上，而心里头却有种“客居别处”的怪怪感觉……

或许，可能是好久都没有在此停留，徒增了陌生感！

说来惭愧。快两年了，还是第一次在老家过夜。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当下的生活，通行便捷、节奏感快。平日里回去，都是办完事或吃过晚饭后便匆匆返城了。

偶尔也想住下，但老房子年久失修，透光漏雨，带着小孩住宿不方便。实际上还是嫌麻烦，怕清扫那些见证慵懒时光的灰尘。

现在的老家，父亲一个人住着。家中堂屋里粘贴的年画、家具的摆设已有八九年没动过了。

一直以来，我总认为老家就是故乡。而最近，我越来越觉得，老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故乡！

山还是那座山，岭还是那道岭；而水，已改变了来路和去向。

孩童时的山梁依旧。但记忆中的那条溪河、那棵大柳树和老白杨树上的喜鹊窝、还有那清晨和傍晚时分村庄上空冉冉升起的袅袅炊烟，已不见了当初的模样。

山花烂漫的仲春时节，因家族中的一位长辈离世，我回老家前去“吊唁”。

深夜里，我被天花板上追逐打闹、叽叽喳喳的老鼠吵醒。睡眼朦胧中，突然有种“最近的你却是我最远的爱”的感叹……

窗外。山村的夜晚——月朗星稀，悄默无声。

村庄对面远处的山脉轮廓依稀可见，风力发电的风扇叶片旋转所产生的“嗡嗡声”若隐若现。

光阴荏苒，岁月不居。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变得容易怀旧起来。曾有人说，怀旧是一种衰老的表现；也有人说怀旧是一种哲学；而我认为，怀旧更是一种情怀。

是的，衰老无法抗拒！在某些时候或情感节点上，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醒着还是梦中，脑海中浮现最多的还是童趣童贞、故乡风物。记忆深处，往事恍若像一轮残缺的月亮，正慢慢定格成一些零碎的风景。

我个人认为，老家是自己或父辈出生和生活过的地方；也或许仅仅是履历表中填写的一个陌生的地理位置。而所谓故乡，则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老家也许只是一个生存场所，而故乡作为生养自己的地方，其思想和行为方式都受其熏陶。虽然故乡的传统有陈腐落伍，有自己后来所谓的不屑，但那些东西却是我一生无法割舍的记忆。

随着历史前进的滚滚车轮，在各领域高速发展、信息即时可视化且被称作“全球化、地球村”的今天，你的未来，也许属于更加遥远的地方。

而对于故乡，尽管那是一切的开始，是我自由生长的地方，更是我挂念一辈子的精神家园——我也难免，只留下背影。

月是故乡明！那些个山山水水，那片生育和养育我们的乐土，承载着太多的美好与温馨，已融入进自己的血脉与记忆。在外漂泊，即使是故乡的一点一滴，也足以让人情牵梦萦。

然而，在急剧的社会转型和农村变革的大潮激荡下，当下的社会结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等各方面正交叠变化、冲击沉淀，960万平方公里的每一个角落正经历着“分娩”前的疼痛和黎明前的混沌。

风雨之后见彩虹！相信，不久的将来，定能拨云见雾、柳暗花明，汇聚起磅礴力量，砸碎各种牵牵绊绊的桎梏和枷锁，更加合理地优化、革新，开启新的征程，迎接新的生活。

春去秋来，似水流年；如歌如泣。不知是从何时起，老家依旧，故乡却渐行渐远……

那天，我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满眼的变化与更替。发展的欣喜，消失的乡愁，让人久久未能平静。

低眸沉思。五味杂陈，感慨嘘唏。

沿着时序和空间的脉络，故乡的过去和现实在眼前一一浮现，我不断追寻，思索，触摸，感知；却无法探寻和展望它不确定的未来。

回望来时路。村西头那条牛羊暮归、车马穿行的老路，记忆中那些低矮的老屋、棍棒编织的篱笆、错落有致的残墙断璧，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倏地，从不锈钢大门院子里跑出个小孩，也认不准是侄儿还是兄弟，甚至是这深深庭院的主人也弄不清姓啥名谁了。

这——还是那个我日夜牵挂，经常入梦的故乡吗？

岁月如梭转瞬逝，光阴似箭催人老。可能是离开太久的缘故吧！我自参军入伍离开故乡已是第20个年头了……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多少人来来往往，生死离别，已改模样；多少事熙熙攘攘，沉浮沧桑，是非已过。

人还是，物已非。故乡在改变！

以前村口弯曲的小河因新农村建设被修直更改了河道，原先绿油油的稻田上盖满着房屋；以前连排混居的老房子基本都被拆并，修建成了单家独户围墙高高的大宅子。

小时候捞鱼摸虾的水塘，砍钓鱼杆的竹林，清明节“偷青”、经常去打鸟的菜园子，解馋的柿子树……这些承载着我们快乐成长并有着深刻记忆的东西，随着村庄的扩张和社会的发展正逐渐被侵蚀破坏而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千篇一律、造型各异的钢筋水泥的建筑物。

现在的故乡，田园越来越少，村里真正的农民也越来越少；大家对春种秋收、夏耕冬藏，对犁、铧、叉的印象逐渐陌生。虽然是农民的孩子，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很多人对农业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回避、排斥或切割。

现在的故乡，进村道路上牛羊马的粪便少了，鞋底的泥泞少了，家畜家禽的叫声稀疏了，栽插收割忙碌热闹的劳动场面不见了……亲切感也越来越淡了！

好多时候，我也很茫然！

我怎么就走出了故乡的怀抱？走出了故乡的视野，找不到“返回”故乡的路了呢？我在寻找中迷失，在迷失中寻找。

现在的自己，即便是走在村里，走近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般的感觉了。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来人”，仅仅只是路过而已。

有时，甚至我会怀疑那些记忆深处的真实场景，是否真的存在过？那些往事的主角，究竟是不是现在的自己呢？

我也常常反思自己与故乡的疏远和心存的疑惑，却一直找不到答案和说服自己的理由。

或许，我怀念的只不过是当年落后的农村和当初尚且贫穷的乡亲；我对故乡的记忆始终还停留在当初离家时的景像里。

童年的美好、记忆中的故乡，是谁都回不去的；已深深烙印在了脑海中，永不会磨灭。

过去的，就让它随风飘散了吧！所谓“有破有立”，旧的不去，新的咋来？世界上也没有不变的事物，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顺应也好、不顺应也好，来来去去，了无踪影。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激流涌动，暗香浮沉——这就是真实的存在。

当下的农村，正经历着有史以来最大的重塑和涅槃，一个崭新的、现代的、文明的农村蓝图已经在乡亲们的心中勾勒和描绘。

尽管，人们还有这样那样的不满、牢骚、抱怨，但社会的发展不可避免的都得经历这般的改变，包括一时的阵痛。

故乡，尤其是我们心底的故乡，真的是渐行渐远了！

但我坚信，具有青山绿水底蕴，浸染“中国梦”色釉的水墨画般的、更加美丽的乡愁，一定会到来。

只是，那时的故乡，还是我的故乡吗？

我茫然无解；我拭目以待。

老家还在，但故乡已远去！

只可怜了——我那饱含深情且清雅幽怨的淡淡乡愁何处安身！

（2019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