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穿过的水兵服

        大孙女小树可是家里的小公主，被爷爷奶奶宠的无法无天。这不，好好的衣柜门上被她用小猪佩琪贴纸贴的密密麻麻。还没等我生气发火，她又拉开拒门，好奇的翻起来。

       我正准备阻止她乱翻，眼见她拖出一个小包，拉开拉链：“爷爷，这是什么衣服？”上前一瞅，顿时激动，那是我50年前穿过的水兵服。这身军装保管的真不错。无檐水兵帽上的钢圈弹性仍在，白色上衣披肩蓝波条纹鲜艳如新，蓝色水兵裤还是那么肥大。

       孙女抖开水兵服：“爷爷，这衣服好难看耶。”

     我听罢火了：“臭孙女，哪里难看？这是爷爷年轻时穿过的军装”

   “什么是年轻呀？”

“就是爷爷过去二十岁的时候”

“那爷爷，军装又是什么呀？”

“爷爷当过解放军，军装就是解放军叔叔穿的衣服”

       孙女歪着小脑袋看着我：“爷爷，你穿给我看看。”

        听孙女这一说，我兴趣也来了。先扣上水兵帽，还好，脑袋没变大，正合适。再套水兵裤，尽管肚子大了，但本身就肥大的裤子勉强还行。穿上衣就尴尬了，肚子大胸围宽，套头式上衣怎么也套不上身。无奈，脱去衬衣，只留一背心，费力套上，在身上绷得紧紧的，那个难受。

       一旁的孙女乐的哈哈大笑：“爷爷穿的真难看。”

         站镜子前一看，真的不好看。水兵帽上的红五星，水兵服上的红肩章鲜艳夺目。但早已发福的身材把水兵服撑的滚圆紧贴身上，是那样的不协调。

       我讪讪地脱下紧绷的水兵服，心中黯然。老了，确实老了，早已不复五十年前的英俊潇洒。

      1968年，我参军来到海军东海舰队。那年，我的一身军装是65式灰色海军服。好像历史上红军军装就有灰色的。65式军装军帽是解放帽与红军的八檐帽不同，衣服灰色，－颗红星头上戴，两面红旗挂衣领。65年取消军衔后，解放军军装与红军时期军装大差不差，象征着继承老传统。

         这一身65式灰军装一穿就是5年多。一九七三年，传闻海军要恢复65年以前的上白下蓝海军军服，大伙开心极了。小时候看过电影《无名岛》，觉得电影中海军的水兵服真是漂亮。无檐水兵帽上的飘带，蓝色条纹的披肩是那样的令人响往。那时就立下志愿，当兵就要当海军，就要穿那一身飘逸的水兵服。

         七四年，心心念念的七四式海军军服发下来了。水兵服除了上白下蓝的夏季服，还有全蓝的春秋服。冬季服除了舰艇部队是呢貭水兵服，我们陆勤部队是蓝色棉军服。以前的衬衣也换成了蓝色条纹海魂衫。女兵军帽变成无檐软帽，夏季军服是白上衣蓝裙子，也全配发蓝色条纹海魂衫。

        那时没有军衔，帽徽仍是红五星。衣领上的红领章加大变成水兵服的肩章。

         换上新的水兵服，部队里所有人那个得意。走在大街吸引众多眼球，更是昂首挺胸目不邪视，心里可是笑开了花。记得舰司宣传队有次去浙江省歌舞团学习，闲时去西湖游玩，一行俊男靓女穿着七四式海军服，上白下蓝，煞是好看，在柳绿花红的西湖边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还吸引了一个拍记录片的老外摄影组，询问能不能让拍一组镜头。我们应允了，按摄影师要求在西湖边走了几遍，让老外把七四式水兵服收入镜头。我－度疑虑会不会是安东尼奥尼拍的《中国》记录片。后来查资料知晓，安东尼奥尼是一九七二年拍《中国》，我们七四年拍的，肯定不是。也不知是国外哪家拍的，遗憾永远也无法看到自己在影片中的英姿。

        一九七六年离开了部队，永远的脱下了上白下蓝水兵服。尔后进电视台当记者，水兵服换成了中山装，军便装，西装，皮夾克。可还是觉得穿水兵服适意。一九八一年我飞赴东北鞍山釆访评书演员刘兰芳，回程途经北京，特地去天安门前拍照留影。穿的是为出镜专门添置的西装。突然想起，当年参加海军会演时在北京演出，怎么没穿水兵服在天安门前留影啊，真是后悔莫及。

         八年的军旅生涯留下三本相册。翻开相册有很多穿水兵服的像片。有在驻地营房，有在山坡树林，有在工作机房，也有在舞台演出。每当看到这些水兵服的照片就回想起当年部队生活情景，水兵服的回忆将伴随一生。

         我从沉思中醒来，精心叠好水兵服。看着一旁正在iPad上玩游戏的孙女，小心地问：“小树孙女，你以后帮爷爷保管军装好不好？”

      孙女斜了我一眼：“我才不要呢，爷爷再给我买新公主裙子吧！”

         我苦笑的把水兵服放进小包。是啊，别说孙女了，就是儿子也不会看重我的水兵服。我的第二代第三代哪会理解我对水兵服的情怀。那是陪伴我八年的情怀，那是记录我青春的情怀。

        我默默地把装有水兵服的小包收进衣柜，仔细放好。那是－身我穿过的水兵服，那是跟随我50年的水兵服。我希望将来会随我一同化为灰烬，当靑烟直上九霄天堂，让我穿着一身水兵服去与当年战友相会，共忆青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