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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贤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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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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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和豆豆

是秋天了。

美丽的葡萄园,像绿色的毛毯,铺在葡萄村的田野上。

蜿蜒缠绕的葡萄藤蔓,像一条条的小龙,将葡萄架上上下下全都占满了。葡萄叶像巨大的手掌,密密麻麻地把葡萄架遮得严严实实。

庄圆圆背着陈旧的书包,悠闲自在地走在葡萄园的田间小路上。

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葡萄叶沙沙作响,像在悄声低语,又像在唱秋天的赞歌。那玛瑙般的精灵也露出了模样,它们经过初夏的洗礼、盛夏的成长,开花结果,现在正享受着秋露的滋润——

成熟的葡萄,一串串,一串串地挂满藤蔓。有的躲在叶子后面,像一个个害羞的小姑娘;有的拨开叶子,笑嘻嘻地望着庄圆圆似的,像一个个顽皮的小男孩;还有的几串挨在一起,像几个亲密的小朋友聚在一起做着神秘的游戏……

它们润洁光泽、晶莹剔透,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此时,庄圆圆口水直流,很想挑一粒放进嘴里尝一尝,那酸酸甜甜的汁水,真是沁人心脾呀!

庄圆圆停下了脚步。她东瞧瞧,西看看,确定周围没人了。于是,她偷偷地留进了葡萄园。

她弓着腰,蹑手蹑脚地走进葡萄园;她踮着脚,伸手去够枝头上最大的最亮的那串成熟的葡萄。

蝉鸣,突然在葡萄园里嗡嗡的响了起来。

庄圆圆吓了一大跳。她额头上的热汗,慢慢地渗了出来——脑袋里只有那串亮晶晶的,亮得熟透的葡萄……

“难道你没有学习过《小学生守则》,不知道偷人家的东西是犯学校规则的吗?”

在绿叶层层叠叠的包围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冷冷漠漠的声音。

庄圆圆的心跳脉搏顿时加快,嫩白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于是,她脚下一滑,从葡萄架上自由落体,狼狈地摔在了柔软的草地上,手上还紧紧地抓着几颗葡萄。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继续严肃地说着。

庄圆圆将视线从他黑色运动鞋上移开,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她仰起头,很老实地回答:“庄圆圆。”

他朝她伸出手,庄圆圆以为他要打她,立刻吓懵了。她两只眼眶无辜泛红,结果他只是替庄圆圆扫飞了头上那褐黄的葡萄叶子,然后看着庄圆圆戏剧般的效果反应,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你走吧!”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在说着。

庄圆圆斗胆盯着他,看了一会,发现他皮肤有些黑,看他气质,好像不是她葡萄村里的人,是城里小孩似的,头发是短短的,有点黄,长得就跟她前不久看的漫画书上,那个美少年一模一样的黑得帅,但显得有些严然。

温柔的日光,垂直地照射着,透过深绿色的葡萄叶间隙,像水一般倾泻在他身上,庄圆圆看得微微发怔,呆若木鸡的表情,看起来一副傻相。

“你怎么还不走?”稼豆豆斜眼看了看庄圆圆说。他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仿佛对庄圆圆感到非常厌烦似的。

庄圆圆挪了一下鼻子,厚着脸皮说:“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看过电视上,有小偷问警察要姓名的吗?”稼豆豆的眼角微微上挑,嘲讽意味浓厚地说,“如果你下次再被我抓到,你的脸上就要加印‘小偷’两个字了!”

庄圆圆想他大概不知道,我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偷葡萄,以往都是稼叔叔在守着葡萄园的。

稼叔叔是个爱睡觉的人,每次庄圆圆在葡萄园里来去自如,都不用担心被抓,可偏偏这次,惯犯遇上了高手。

庄圆圆认栽地从草地上慢慢地爬起来,然后,她瞄了稼豆豆一眼,捡起葡萄塞进了口袋里。

“拿来。”稼豆豆板着脸,径直朝庄圆圆伸出手说。

庄圆圆迟疑了两秒,接着拍了拍黏在裤子上的草渣,飞快地攀过藤蔓缠绕的铁栅栏,熟练地逃走了。

初秋里独有的香气,伴随着明媚的日光弥散在空气的每个角落。青翠藤蔓上那一枚杦不知名的蓝色小花,被庄圆圆野蛮的脚步振落一地……

庄圆圆没想到,第二次碰面会这么快就来临。

在四年(1)班的课堂上,班主任将他带入教室,对班级在座的同学们宣布,他将是我们班的小班长。

庄圆圆一眼就认出了他,心里一阵紧张,慌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来。稼豆豆也看见了庄圆圆,视线停了一秒,然后很平静地扫过去,双眸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甚至连温和的笑容都没有变。

庄圆圆这才松了口气,靠坐在最后一排,边偷吃零食,边将漫画书从课本底下抽出来,看一眼,再看一眼所谓的“小班长”。

像。真是太像了。庄圆圆自言自语着。

讲台上的“小班长”开始作自我介绍,谦恭尔雅,一点也不像那天刻薄,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小帅哥,笑容像搁浅日光那般的温柔。

“各位同学:你们好!我姓稼,名豆豆,以后将由我来担任四年(1)班的班长,我感到非常荣幸,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教。谢谢大家!”

庄圆圆左手支着脑袋,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停下转动的笔杆,漫不经心地在漫画书上写下“稼豆豆”三个字……

庄圆圆就读的学校是所乡村希望小学。校园风景确实秀丽。

进入校园,首先看到的就是前操场。前操场的左边有一个漂亮的花圃,花圃中有五颜六色的花,花儿都散发出迷人的芳香。龙船花,它喜欢在暖和、半阴半凉的环境下生长。绣球花,它的叶子绿油油的,像一个绿色的大绣球。跳舞松,像一个跳着美丽舞蹈的美少女……

但是,庄圆圆觉得最漂亮的要数圣诞红了。它的叶子是绿绿的,花朵的颜色非常鲜红,在夕阳的照耀下,真像是一颗颗红宝石发出夺目的亮光。在花圃的正中间,有一棵苍翠欲滴的松柏树,它像一个英勇的战士保护着校园。

庄圆圆特别喜欢这所学校。中午是免费提供吃饭的。吃饭的时候,食堂排队成“长龙阵”,每个队,是由“小班长”派饭。稼豆豆正低头给同学们盛饭、加菜,再把饭碗交到排队等待的同学们手上。

稼豆豆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就好像云层深处的日光,即使你手捧冰雪,也会被他融化。

庄圆圆忐忑不安地将饭碗递给他,目光不敢与他对视,用余光去瞥,发现他居然还是一脸笑容。

庄圆圆不禁暗自揣度,难道他记性这么差?已经俨然忘却那天正午发生的事?还是他宽容度量,对待她的所为?

不过眼下,他帮庄圆圆盛饭的时候,明显比别人少给了一勺,加菜时,菜少汤多。

“给你。”他的笑容简直再自然不过。

庄圆圆无奈接过,看看边上同学们碗里诱人的肉片,而庄圆圆只有一碗寒酸地清汤……

庄圆圆猜他现在这副无害的样子是伪装的,这明显是在公报私仇。 很快,庄圆圆就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当庄圆圆端着快吃完的饭再次跑过去加菜的时候,从他的脸上看见了鄙夷般的神态表情,和那天如出一辙,他嘴角勾起,笑得让庄圆圆有些发憷。

果然,他开口:“昨天吃的葡萄难道还不抵饱吗?”

这句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如同一根针似的刺入庄圆圆心里。

庄圆圆低下头,内心涌上一股酸酸涩涩。

“如果没吃饱的话,这里最后一份了。”

稼豆豆说完,手中的勺饭放入一旁的碗中,此时正好勺尖勾住碗边,庄圆圆一不小心碰上,那碗就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响亮刺耳。

正在吃饭的大部份同学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了。

庄圆圆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地狼藉地饭菜,顿时觉得羞辱感从心里爬上了脸,心跳骤然停止了几秒后,猛地加速,而此时庄圆圆的脸,红透了。

“你……”

庄圆圆捏紧拳头,沉默了片刻以后抬头看着他,原想借用初次见面的第一句话,问他知不知道浪费粮食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他却已经站起来,原来是班主任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讶地问他俩。

庄圆圆偏过头没有回答。稼豆豆却很有礼貌地向班主任道歉:“对不起,班主任老师,是庄圆圆不小心把饭碗给打翻了。

稼豆豆说完,立刻去拿扫把扫地。”

什么不小心,明明是故意的!庄圆圆好不自在地呆着想着。

“没关系,班长不用内疚。”班主任像是很满意,转头望向庄圆圆,“庄圆圆同学你陪班长拿清洁工具来扫下地吧,顺便一起把菜桶提回食堂。”

“什么?”庄圆圆露出诧异的神情,居然还要她帮他?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庄圆圆虽然极不情愿,却也不能说出口。稼豆豆见状,看庄圆圆的眼神又染上了嘲讽的意味。

他就是故意的。

扫完地后,庄圆圆和他一人提一边,将菜桶拎了起来,去往食堂的路上,相安无事。

直到下楼梯时,庄圆圆感觉他好像故意把重心落在她这边,庄圆圆只有靠双手吃力地支撑着,才能不让残余的菜汁泼到衣服上。

“这点东西都提不动,却有力气翻越篱笆,攀爬葡萄架。”他毫不留情地奚落庄圆圆。

“不就是偷了你们家两颗葡萄吗,至于这样瞧不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庄圆圆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也许,是被他听见了吧,他忽然伸手把庄圆圆推到一边,接着两手拎着菜桶快速地下了楼梯。庄圆圆被他吓了一跳,呆站在原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最底层了。

下课的铃声,打破了乡村希望小学的沉寂,迎来了另一幅崭新的画面,课堂上严肃的老师,变得和蔼可亲,以朋友的形式与他们谈笑风生;在走廊上,同学们在呼吸校园中清新的空气;在坦荡如砥的操场上,同学们大显身手,正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那棵生长在校园里的老榕树,繁盛的枝桠长到红砖墙里面来,秋日的阳光投射在榕树叶上,映得它们脉络清晰。

这样的菁菁乡村希望小学,怎能不使同学们展翅高飞呢?怎能不使人们向往未来。稼豆豆边走边想着,他情不自禁地从食堂边走过,在水泥铸成的洗手池里洗手,拧开水龙头后,忽然发现庄圆圆蹲在一旁便说:“你怎么还不回家?”

庄圆圆不想理会他,假装没听见,只顾埋头看着地上:一身黑亮的盔甲,一对长长的触角,加上又尖又细的尾巴,组成了那只可爱的黑色战将——蟋蟀。

庄圆圆十分喜爱小昆虫,特别是这些可爱的黑色战将——蟋蟀。每到秋天,便想方设法“搞”上几只,宝贝似的养起来,这都成了她公开的秘密。这个星期,同是昆虫迷的爷爷特地给她捉来一对蟋蟀,把她给乐坏了!

看,它们浑身上下穿着又黑又亮的盔甲,显得威风凛凛!头上一对长长的触角,比它的身子还长呢?不时进行360度全方位“搜索”。最有意思的,是它的三对腿,一对比一对长,一对比一对粗,最后面的后腿不仅又粗又长,而且还长着许多小刺,让人看了不禁有点心虚。是公的,还是母的呢?庄圆圆细细观察蟋蟀身体后面那几根“天线”——“一根,两根!”耶!只有两根尾巴,它们是公的。母的中间还有一根,呈“山”字形。

蟋蟀生性脾气暴躁,这两只公蟋蟀一见面,气就不打一处来,弄不好马上开战,好像它们这一身战甲真的专门是为打架而准备的。庄圆圆刚想找个罐,好让它们各得其“所”,里面已经“战火纷飞”了:只见它们身子往后一坐,浑身抖动,开始向对方示威,还不时“瞿——瞿——”地叫上几声,像是在为自己壮声势。紧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对方,咬得不可开交。12条腿在地上蹬来蹬去,移动迅速,以至于庄圆圆根本看不清它们是怎么动腿的。动作敏捷的蟋蟀,忽进忽退,忽左忽右,斗得“不亦乐乎”,这正是它们斗智、斗勇、斗体力的关键时刻。

终于,有一只坚持不住,败下阵来,夺路而逃。胜利者得意地叫了几声,不知道是它想扩大战果,还是意图根除后患,它又乘胜追了过去。看来,要“刺刀见红”了,一直紧张而又兴奋地关注“战局”的庄圆圆赶紧出手,把战败的蟋蟀救了出来。一场血腥的“屠杀”化解了!庄圆圆才暗自庆幸。

头顶的阳光被叶隙分割,零碎地洒了一地。

“庄圆圆。”稼豆豆叫了她一声,然后一勺自来水就直接从庄圆圆眼前浇了下来,把地上的蟋蟀冲得各奔东西,像两只“落荡鸡”。

庄圆圆急忙站起来,甩开他的手,可是已经晚了。

一对脆弱的小生命在这滩小小的水渍里拼命挣扎,好像快被淹死似的。而庄圆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庄圆圆顾不上擦掉脸上污浊的水珠,气愤地瞪向稼豆豆:“你知不知道杀害小生命是不对的!”

“小蟋蟀算什么。”稼豆豆似乎觉得很可笑,轻而易举地将塑料勺子扔回水池,干净的脸上露出陌生的残忍,转瞬即逝。

“知道吗?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稼豆豆再次开口时,淡漠的语调里透着一丝不屑,双眸倒映着庄圆圆的影子,有点浑浊,“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天天将生命挂在嘴边。你知道什么是生命吗?你听过生命消失在眼前的声音吗?”

庄圆圆愣了一下,对稼豆豆所说的话感到有些震惊,可他似乎并不期待庄圆圆能作出什么回答,冷冷瞥了庄圆圆一眼自顾自朝前走了,庄圆圆茫然地望着他走远,完全搞不懂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如果这不算生命,那对稼豆豆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生命?至于生命消失的声音……庄圆圆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蟋蟀,它们已经停止挣扎——沉溺的躯体,随着水渍一起,被混泥土包糊了全身,而动弹不得。

庄圆圆不由皱紧了眉头,就算庄圆圆承认生命消失的那一刻,会有声音。

可再说了,稼豆豆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吧?从他那没有表情的面孔里,庄圆圆分明只能看见令人绝望的东西!

每一天的课程,在兀长的困顿里结束。窗外,永不停歇的蝉鸣也在下课铃声响起后,被一片隆重地喧嚣所取代。

庄圆圆只好回到教室,慢吞吞地收拾书包走出学校。

回家的路不长,但总是只有庄圆圆一个人走,可能因为她住的地方比较偏远,而且是今年刚转到乡村希望小学念书,不像以前那所小学就盖住庄圆圆们村尾,但现在被拆了以后那边就只剩一片废墟了。

庄圆圆无聊地走着,沿路拔了一棵狗尾巴草,在那里对着夕阳玩耍。渐渐地,庄圆圆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地平线上,似乎也有一个孤单的身影。

她独自走着,两手插在口袋里,影子被落日的余晖拉得很长。马路旁水泥铸成的电线杆上,天线纵横交错,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一般,延伸向很远的地方。

“稼豆豆!”庄圆圆冲着他背影喊。遇见可以一路回家的伙伴,她内心的欣喜顿时覆盖了所有不快。

很遗憾庄圆圆是一个没记性的人,烦恼一过便被自己抛在脑后,也因此,有很多女生不屑与庄圆圆交朋友,她们觉得她太单纯,太没个性了。

可庄圆圆只是不想在悲伤的世界里停留太久,毕竟面向阳光总比躲在阴影背后要简单许多。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姓名,稼豆豆停下脚步,在夕阳下侧过身来。

发现是庄圆圆之后,他非但没有在原地等她,反而一声不吭,继续往前走,而且比原来走得更快了!

庄圆圆不愿拉下脸去追,又不想被甩在后面,否则太阳西沉,她就得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

如果可以不孤单,那庄圆圆是绝对不会选择独自一人的!所以她登时加快脚步,跟着他的背影努力不被落下。

南方的秋天,总要来的迟一些。夕阳的余晖尽情地洒向这一片乡村田野,把大地装扮得黄灿灿。金黄色的稻浪在微拂过的秋风中轻轻荡漾,显示一派丰收的景象。

两人小脚轻踩村边小径铺满的落叶,发出的唦唦清脆响声。耳边聆听,溪边村妇挥棰洗衣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驻足笑看,落日余辉洒满天边影射出的片片美丽彩霞。这一切,都是自然界赋予乡村人们最最美妙的和谐和恩赐,让人浮想联翩。

两个人就这样在马路上一前一后快步走着,仿佛在较什么劲,以至于始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南方秋天的气温,每到了这个时辰,都会降下来,不似白天那般溽闷,微风轻拂面颊时,不仅头发会被吹得蓬松,就连路旁那些成片生长的狗尾巴草,也会跟着轻轻摇曳。

好像也只有这个时候,秋日的惬意感,才开始慢慢体现出来。

只不过庄圆圆没想到的是,稼豆豆为了甩掉她,居然选择走小路回家。

庄圆圆从没走过小路,拉着书包的双肩带,站在路口思想挣扎了一下。就在这片刻之间,稼豆豆斜挎着书包,身穿金黄色衣服的背影,就已经快被芦苇丛淹没了。

庄圆圆不容自己多虑,提了提书包快步追上去,脚踩在崎岖的不平的小路上,连带着人摇摇晃晃。

跨过无数条的沟,走过坑坑洼洼地谷稻田。忽然,稼豆豆在一条不算宽敞的小道上停了下来,庄圆圆只顾着埋头追赶,压根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结果一头撞在他有些瘦骨嶙峋的脊背上。

“嘶……”庄圆圆吃痛,捂住额头,原以为他会按照惯列,回头对庄圆圆冷嘲热讽一番。

可是,稼豆豆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被什么钉住了脚步。

庄圆圆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走到他身侧,想去看他的表情。就在这个时候,稼豆豆忽然伸手拦住了庄圆圆的去路。

庄圆圆看见他清澈的眸子盯紧某一个方向,干净的面孔,此刻显得过于苍白,就连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别动。”稼豆豆压低声音说。

庄圆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后背顿时有如针扎,刺得她冒出了一头汗,紧张跳动的心脏堵到了嗓子眼,差点没从胸腔里蹦出来。

“有蛇蛇蛇……唔!”

庄圆圆像卡碟一般,指着那根蠕动着条形身躯,慢悠悠过路的家伙,激动而结巴地大叫。

稼豆豆立刻一把捂住庄圆圆的嘴巴,动作快到庄圆圆看不清,他用力捂着,死也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庄圆圆抬头惊恐地睁大眼,发现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条蛇,呼吸沉重地在自己头顶交替。

没想到他也怕蛇。

大片大片柔软的白云,从头顶澄蓝色的天空迅速飘移过去,芦苇摇荡起伏,灰色的大雁拍打翅膀,成人字形掠向远方,画面是辽阔的,自由而淳朴。

庄圆圆说不清这种感觉。况且此刻,稼豆豆的手还捂在庄圆圆脸上,提醒她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像只害怕被扑捉到的燕尾蝶。

不过,在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下,庄圆圆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这么温和,睫毛这么长,轻柔地覆盖下来,就好像马儿的眼睛一样,温驯而友善和真诚。

凝视着那双眼睛,庄圆圆几乎忘却了不远处还有条蛇正在“过路”,也忘记了他俩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她只觉得秋天的气温蹭蹭地往上涨,37摄氏度的温暖,通过他的掌心,蔓延过来,让她整个人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烫。

庄圆圆想自己的脸,一定红得跟天边的晚霞一样。

“呼……”他松开了庄圆圆,她即刻清醒过来,望向那条吓人的小蛇,它从她俩面前路过后,已经缓缓钻回洞里,此刻还剩一小截尾巴露在外面。

庄圆圆大声缓了缓气,转头看向稼豆豆。

稼豆豆干净淡漠的脸上,并没有因此产生多余的表情,低头从口袋摸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右手。

一定是嫌弃刚才捂住庄圆圆嘴巴的时候,沾上了口水。

庄圆圆的表情顿时成了一个囧字,对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好感立马就跟秋天的闷热一起,被风一吹就消逝了。

接下来,稼豆豆沉默地开始朝前走去,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庄圆圆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居然没来由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酸酸的,涩涩的,就像中成药一般带着寒性的微苦。

庄圆圆没有在意,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洞口,见那蛇已经完全钻进洞,她才敢哆哆嗦嗦地越过小道,勉强跟上稼豆豆,一路左摇右晃地往回家路上走着……一路上想着:是我错了吧!我们毕竟是同学,不是冤家对头。每个人都有他的个性,我是不是错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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