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城市,春天总是很短,冬季一过,夏日就迫不及待的席卷了整个大地,你几乎可以听到时光划过的声音。微风拂过草木,绿色蔓延了河岸,很快蛐蛐长肥了,用翅膀演奏起动听的乐曲;蝉也褪去了硬壳,欢快地尖叫在高处的枝叶上。太阳彻底把这个季节暖透了,一切生灵都欢舞雀跃。
光宇已经十三岁了,他也像刚从冬眠里醒来一般,迷恋野外。这个顽皮的孩子总是带领伙伴们四处淘气,偷瓜摘豆,扑蝈蝈捉蚂蚱,还不算繁重的课程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烦恼。他喜欢大自然,自由、广阔,与他未被开发的个性有共通的地方,他很野,正处在没心没肺的年龄。
礼拜天光宇睡到十点还不想起床,但他的心已经随着自己的预想跑到了田野。村边有一个小树林,年代长远,生长着各类植物,野葡萄,枸杞子还有不知名的甜果子。光宇趴在野枣树上,突然发现绿色掩盖的深处有一棵樱桃树,满树鲜艳的果子,红的那么出奇。他激动的探着身子使劲往那边看,却一不小心栽了下去......
“起床啦!”
光宇从梦里醒来,迷迷糊糊看到小兵和二虎在他床前。
“向小树林出发!等我3分钟!”
三个小伙子拿着弹弓和扑蝉的网兜,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小树林。
正午的温度令人烦躁,蝉的叫声固执而尖利,林子里并不凉爽,小兵和二虎躺在草地上嚼着紫茄子泡,光宇找了一棵茂密的树,爬了上去。
一只蝉从他身边拉着长音飞走了,他抹了抹头上的汗,骑在了树干上,向远处望了望。他希望能发现什么新奇,但是什么都没有,他觉得树叶都是烫的,阳光穿过来刺痛了皮肤。
他一溜下了树,开始在草丛里找蝈蝈,顺着鸣叫声,想象着如果逮到一个翠绿翠绿的肥蝈蝈,可算是大收获了,他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往前挪,透过草丛发现了蝈蝈的身影,他一手扣下去逮了个正着,得意的刚要爬起来,却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影,一红一白,看不清面目。
光宇招呼小兵和二虎过来,放低了声音,他们三个悄悄的靠近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两个十八九岁的男女。
“搞对象的!”光宇坏笑着看了看二虎,“看他们干些啥,嘘!”。
那两个所谓搞对象的并没有想到大晌午的林子里还有人,只见穿白色衬衫的男孩从裤兜里掏出一包什么东西。他皮肤黝黑,脸上不少青春痘。穿红裙子的女孩接过那包东西,原来是葡萄,她拿起一颗吃了起来。雪白的皮肤,长发散落在肩上,小小的单眼皮,粉红的薄唇,看着清纯可爱。男孩抬起手去擦女孩额头上的汗,女孩闪了一下。
“没事,这里没有人。”男孩的手托住女孩下巴把嘴凑了上去,女孩仰着脸,后退了一步,显得不是很乐意但并未拒绝,白衬衫的手绕到女孩背后把她裙子的拉锁拉开了,女孩惊慌失措。
“我要回去了!”
可是还没等女孩迈步,白衬衫就把她拽过来抱在了怀里,女孩挣扎着。
“干嘛呢!干嘛呢!”这时候光宇跳了出来,那正在争执的俩人一看有人,赶紧就跑。光宇这三个就追,结果那个白衬衫跑掉了,他们截住了那个女孩,女孩满脸通红。虽然看是三个小屁孩,还是不免紧张,加上刚才的委屈,竟然大哭了起来,光宇走近了。
“喂,你是哪的?没事吧?我们不是坏人!”
女孩捂着脸,光知道哭,光宇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温柔的情愫,小男孩的骨子里也是有男子汉的本性存在的,他过去拉开女孩的手。
“别哭了别哭了,这么大了还哭!你看,给你蝈蝈玩!”
女孩用眼睛瞄了一眼光宇手里的蝈蝈,其实早就被攥的断了气,翻着翠绿的大肚子。她不由得笑了,光宇和小兵二虎都咧嘴嘿嘿笑了起来。
“你是哪的啊?刚才那个是你对象吗?”
“我真的挺喜欢蝈蝈的,你们帮我捉一只吧!”
女孩并不接着光宇的话茬说,她稳过神了赶紧去拉背后的拉锁,却越是紧张越拉不上,折腾着胸前露出一大片白嫩的皮肤,光宇呆呆地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女孩整理好衣服,用双手在脸上抹了抹。
“哪里有蝈蝈啊,我等着,你们帮我捉一只呗!”
光宇潜意识里不由自主的想讨好她,满口答应,回头就去找蝈蝈,女孩却趁机跑了,光宇追过去,挡在她面前。
“我真的给你捉,两只!行吗?你明天上午来拿,行吗?”
“行啊!”
女孩绕过他跑了,光宇冲着她的背影说:“我说真的啊,两只大蝈蝈!明天不来你是小狗啊!”
“光宇,你看上这妞啦?”二虎嘿嘿地笑着,“年龄太大了吧,看着比我姐还大呢!”
“一边去!懂个啥!”光宇一骨碌躺在了草地上,拔了根狗尾巴草,塞在牙缝里。
“老子就喜欢英雄救美!”
阳光透过枝叶落下斑斑斓斓的影子,光宇的脑海里又冒出了白衬衫亲那女孩的情景,还有那雪白的皮肤,如果他不蹦出去,他们会干啥呢......
第二天光宇照常上学去了,他没有逮到蝈蝈,觉得也没必要跟一个女孩认真。他也知道人家不可能赴他的约,只是他开始心不在焉了。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看女同学的脖子,可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他觉得即使是漂亮的女同学都不曾让他动容,主要是他也从来没注意过女同学。他整天就爱想着怎么玩,但是昨天的那件事把他的心灵之门推开了个缝儿,一种微妙的自然而又必然的意识从里面溜了出来,只是表现形式仅仅在于好奇,在于胡思乱想,又不知在想什么,他变得安静了。
第二个星期天光宇独自来到了小树林, 他又爬上一棵树,呆了会又跳了下来,去草丛里找蝈蝈,又蹲在地上发愣。那天的事情又在脑子里闪现,突然他听到有清脆的蝈蝈的叫声,注意力又集中起来了,他看到了一个富态的大肚子,翠绿翠绿的。他按捺住惊喜,整个人都扑了过去,大蝈蝈来回蹿了几蹿还是被抓住了,只是那蝈蝈咬人厉害,光宇找了个塑料袋装了起来。
他计划打道回府了,习惯性的又爬到一棵树上,四处望望,竟然发现远处有一团红,他揉了揉眼睛,红色消失了。他跳下树朝那个方向快步走了过去,竟然又看到那红色,再离的近些,他看清了,是那天那个女孩,她也发现了光宇,很快的跑开了。
光宇使劲追,大声喊:“嗨!小狗!蝈蝈!”
女孩似乎是故意在林子里绕,光宇跟着转,差不多追了十几分钟,女孩蹲草地上不走了,喘着气看着跑过来的光宇。
“小屁孩,你有病啊!”
“哎呦,大姐,你看我给你蝈蝈呢,跑啥啊你!”
光宇去掏蝈蝈,女孩小心翼翼的掂起袋子,出神地看着,光宇也出神地看着女孩。
“大姐,你的嘴长的特别像一个明星。”
“真的呀,像谁呀,臭小子!”
“像那个......猪八戒!”光宇嘎嘎地笑起来。
“我是猪八戒,你就是高小姐,看我不把你弄到山洞里!”
女孩下手就推搡光宇,光宇顺势躺在草地上,女孩也躺在了一旁,光宇把胳膊伸开。
“草扎脖子吗?胳膊给你当枕头吧!”
他纯真地笑着,女孩没有理他。
“大姐,那天那个男的是你对象吗?”
“不是”
“那你们咋就亲嘴了?”
“小孩子别瞎说!”
“不是对象怎么能亲呢!他是不是坏人?”
女孩白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女孩子家,以后不要随便跟男人来小树林,记住了吗?”
“呵呵,管的还挺宽。”
“下次遇上坏人,我可不一定能救你。”
话音刚落,他们就发现跟前站着一个人,不由得起身而坐。原来是前几天那个白衬衫,他走上前拽起光宇,一巴掌甩了过去,光宇感觉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头就撞到了树上。
“你就喜欢在野地里玩是吗?!”
白衬衫转身走向女孩,扭曲愤怒的脸在阳光下格外难看,他冲上去撕扯女孩的衣服,女孩脚蹬手抓,尖声喊着。白衬衫把皮带抽下来,绕在了女孩的脖子上。
“早看你不是正经玩意儿!”
女孩双手撑着皮带,吓得脸色苍白,嗓子也喊不出声儿了。这时候她看到了对面的光宇爬了起来,这孩子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白衬衫倒下了,他拉着女孩跑出了树林。
这个夏日还没过去,光宇头上的伤就好了,他没有跟别人说究竟经历了什么。没多久就恢复了往常的摸样,霸气、顽皮,成长却在骨子里潜移默化,就犹若那广阔而富有热情的夏季的原野,充满着你看到或看不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