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却的记忆

刚从朋友家里出来，没走多远，天空就落下黄豆般大小的雨珠，本可以折转身回去向朋友借把雨伞的，但我没有，想着走几步就到家了，没必要回去再麻烦朋友为我担心。

回到家的时候，只感觉外套有些润了而已。回来的路上没注意，原来朋友还是不放心给我打过电话，见我没接，又发来短信，问我有没有着凉什么的。对于朋友的关心，我很是感动。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直到高中也是在一个班里上的学。刚才在他家里，我们聊起了往事，聊的很多，有些是我已经忘记了的，经他那么一提醒，很多过往，就像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地在我脑海里上演。

他问我，还记得高中我们那位语文老师吗？我没搭理他，只是笑了笑，很惭愧地笑了笑。

上高中以来，我最难以忘怀的人，便是这位语文老师。请原谅我没有将她的尊名说出来，是的，直到现在每每提到她，我依旧很是惭愧，我不愿叫更多的人知道我曾经对她犯了那么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刚上高一的时候，她就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了，那时的她刚大学毕业，还没有完全脱掉一个孩子的气息，就像我们的大姐姐，和我们嬉闹，带领我们一起学习，给我们讲一些她在大学的经历，关于爱情，或是别的什么。

和她单独见面，是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那时她让我们背诵课文，说是背好之后就不用上当晚的晚自习，当时我是班上第一个背出来的，也就是那时，她记住了我，和我在外面的走廊上说了很多话。不过当时我羞于和老师交谈，只是一个劲的跟她点头。她对我说，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应该多看些书，不要将青春白白地浪费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还问了我一些基本的家庭情况。我们俩这样就算是交上了朋友。

她一直很照顾我，学校里有什么有关语文的活动，她都让我作代表去参加，像什么学习诗词写作，什么校园作文竞赛之类的，虽说每次都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但她仍旧没对我灰心失望过，只要一有什么活动，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可我总是没能给她挣得些许荣耀，白白地浪费掉了那些个来之不易的名额。

作为老师，她家里的藏书自然比我们这些穷学生要多得多。爱书的人都知道，借书给人是种痛苦，但她就乐于将她的好书借给我看，这也让我在那几年时光里读了不少好书。像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白银时代》，还有三毛的很多文集，像《撒哈拉的故事》、《雨季不再来》、《万水千山走遍》、《稻草人手记》、《滚滚红尘》等都是在那个时候看的，要是没有她的介绍与支持，恐怕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可爱的人呢。

可是，有一天，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天的天气异常干燥炎热，就连时不时吹进教室里的风，给人的感觉也是热热的，叫人恨不能长久地泡在冰水里。同学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我周围有几个同学在讲着闲话，我呢，正拿着手机偷偷地看着小说。突然，她在讲台上冲着我们大声地发脾气，我还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桌告诉我，老师骂了我们。但骂的什么，真的，我已不记得了。当时我很气愤，立马找出她的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发的自然不是什么好话，我完全是照着正在看的那本小说里的语言发的。我当时完全没有理智，我不清楚我那么做意味着什么，可能带来的后果又是什么，种种之类的问题，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我的短信就发过去了。说真的，当时我以为我胜利了，我还看见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拿着教案就走出了教室。我不知道我给她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我不知道在她的心里今后还会不会再有花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太多太多。

当天晚上我没去上自习，躲在寝室津津有味地看着白天看的那本小说，我痴迷了，完全沉浸在里面，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幻。

正看得精彩，我的电话响了，是我的同学打来的，也就是前面说的那位朋友。他问我都做了些什么，害得我们的语文老师那么伤心，现在还在哭，让我抓紧到校长办公室去。

我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开始有些清醒了，慢慢地回到了现实。寝室里黑灯瞎火的，除了我的手机还在亮着惨淡的白光，其他什么也看不见。我回想着白天的所作所为，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文字，那像魔鬼一样的文字，是它，是它害得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正在看的是一本玄幻类的小说，说实在的，在这之前，我对它是爱不释手，每天都在等着更新，那等待的心情有些像犯了毒瘾的瘾君子想要那东西时的感觉。可是现在，我意识到了它就是叫我一步步沉沦的毒药，是害我失去了作为人应有的本分的源泉，比如尊师重教。我在黑暗中急速地思考着，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在这一刻才恢复了以往的感知能力。

我出现在校长办公室的前一刻，她还在哭，我躲在门外，不敢进去，我怕看见她那张以往总是充满笑意而此刻却是泪水纵横的脸，我怕看见她那双以往总是充满爱意而此刻却是被泪水胶着的眼，我怕……

我走进校长办公室，她看见我，立马就止住了哭泣，把脸转过一边去，不再看我一眼。不过，我还是可以看见她的肩膀在高一下矮一下的上下耸着，隐隐低泣着。我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悔恨，哇地一声哭出来。

校长对我说，鉴于你这种行为，本来我们是要把你开除的，不过你的老师为你求情，只要求今后她的课上不再见到你就行了。

她一直背对着我，是在心中怨恨我，但我知道，更多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一手栽培起来的我这只白眼狼。我除了一个劲地向着她的背影说对不起，我也忘了世间还有什么样的言语来安慰、抚平我所对她造成的伤害。

我的事在班上传开了，每个人都感觉到诧异，就像发现这世界上真有外星人那样。他们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甚至不相信我会做出这样对不起语文老师的事，要不是我亲口承认，没人会相信是我做的。他们还好心地安慰我，他们是没有看清我是一只白眼狼啊。

之后的几个月里，我自然是没有机会再听她讲课了。每次在她进教室之前，我就悄悄地离开教室，到外面去找个地方坐下，拿着语文课本，像她还在我眼前那样，认认真真地熟记每一个知识点。我热爱语文，我不愿就此放弃。

再后来，我们毕业了。可是她成了我心上的一个结，我多么希望她能原谅我，将我的心结打开。在那之后我也有试过其他方式的道歉，但我知道，我对她所造成的伤害太深，是我这辈子无论如何也挽不回、抚不平的伤痛。

老师，这个雨夜我又想起你来，您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