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垒垒新开垦出来或方或圆的土地,刚下过雨,似乎可以闻到泥土混着杏树新叶的土黄色的味道。有三五座老坟静静地躺在边上,刚过清明,坟头上的挂清还在。阳雀花已经开遍山野,殷红的花色和着半黄半青的野草,煞是好看。
妻在隔壁屋子里,不时传出几声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憨憨的笑语。
吃过午饭,像往常一样跟母亲通了电话。问问彼此的天气、饮食、身体状况,如果没有别的新闻,不出两分钟彼此道了安好就挂断电话,习以为常。如果是父亲接的电话,有的没的可以聊上好一会儿,可能是较少给父亲打电话的缘故。
兴许是天气或者年岁的原因,最近几次跟母亲通话,电话那端难免会有几声沉闷的咳嗽声透过无线电传过这边。
“妈,你感冒了吗?”
“没有,刚才喝水给呛着了。”
“你跟我爸要多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忧从中来。母亲表面看似倔强,内心实则温柔,从不肯轻易将病痛告诉子女,深怕自己身体的不适让子女担心,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上次回家,明显发现妈妈瘦了,爸爸头上的白发已经数不清。母亲不爱吃肉,回去的时候,在大伯家买了只土鸡炖好,她也只是喝了碗汤表示意思。四斤来重的土鸡,被我和妻吃了大半。带回去的樱桃,说是在同事家采摘的,不要钱,母亲倒是吃了几大捧。妻后来私下里跟我说,下次回家多带点“不要钱”的,让妈多吃点,她太瘦了。妻是个好媳妇,懂得孝敬老人,我也欣慰。
父亲趁着我们难得回家,又有一桌好菜,把泡了四年多的枸杞酒倒了两杯出来,说是想跟我聊聊。泛着胭脂色的枸杞酒,伴着父子两的谈笑,很快就见底了,父亲有意再喝一杯,被母亲劝阻,父亲脸有晕色地说了句“儿子回来高兴嘛!”酒没再继续喝下去,妻端来两杯新泡的茶,一杯递给父亲,一杯递给我。母亲不喝茶。工作上的事,父亲不过多说什么,只是要尽职尽责。聊得多的,还是生活。母亲在旁插嘴说道:“要多吃点,不要瘦了。”
外甥、外甥女跟我们同住。前几天外甥女将月考成绩报告单递给我,她不好意思,而我内疚。从报告单上明显看出她有些偏科,有几门功课还没及格。忙于工作,平时没空好好教导他们,学习成绩不理想,我也有很大的责任。看着报告单,不好发作,只好苦口婆心地跟她谈谈心、讲讲道理。希望她是真的听进心里,而不是嘴上说的,舅舅,我知道了。
妻在屋里唤我。问给我们的新生儿买包被,是挑香草柠檬款还是奇妙海洋款,都是纯棉印花的。我是第一次做父亲,就连包被是什么也是第一次听说,于是让妻自己做主,只要不损害婴儿健康就好。妻告诉我说:“两款都买了,一共是一百三十元。”
妻跟岳母通电话,岳母这会儿在大姑妈家里。表嫂生了千金,按理我们一家人该上门道贺,因工作忙抽不开身,只好请岳母代为转达贺意,并为我们的不能亲临表示歉意。送给表嫂家千金的礼物是妻精心挑选的一套衣服。
妻现在正在孕中,不宜当着她的面吸烟,遂开了门,上到天台,有几只麻雀落在房檐,蹦蹦跳跳,寻寻觅觅。
不知怎么的,我脑海中浮现出《论语·为政》篇中的一章来:“子曰:吾十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如今,我正好到了而立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