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六枝,遇见几位平时很少见面的朋友,大家就提议聚一聚。聚会难免要找地方,得找个可以久坐、谈天,又不至于嘈杂,最好店家食物味道要正宗。最后选在离城中心不远的“施家烙锅”,大家回家也方便。菜单上卤味居多,给人感觉没有什么不可以入卤味,像什么毛豆、花生、豆腐、鸡爪、鸡蛋之类。因为大家想找点话题下酒,单吃卤味似乎显得有些单调,于是又点了些可以用作烙锅之用的食物,听着菜油裹夹着洋芋、韭菜之流在烙锅中哔哔啵啵的声响,再和着交谈声气氛就要好很多。最后是朋友去结账,花了四百多。回到家已是凌晨,微醺中想起白水洋芋。
洋芋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家庭聚会除了招待客人特意做的鸡鸭鱼肉,总会做上一道和洋芋相关的菜,或切丝、切片配着作料小炒,或切成段块用来煎炸,或直接放几片菜叶混着洋芋块也可以煮上一碗;在外面吃火锅,别的蔬菜、肉类可以少,洋芋片总是要让老板多上几盘;吃烙锅更是必备;现在年轻人喜欢吃烧烤,烤出来的洋芋也很热销;用煤灰捂的新洋芋,外焦里嫩,把灰吹一吹也很可口。但我还是忘不了白水洋芋。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大家的饮食普遍缺乏,经济也不是很宽裕,能吃上一口白水洋芋简直是享受,甚而有些奢侈。
就在我们地宗矿,不知什么时候新摆上一个摊子,摊子一面靠着小卖部,另外几面用几根竹竿和花油布临时搭成一个房子大小的空间,独在靠近路口的那一面开了个小孔,让人进出。
“你去吃了没有,真香。”那段时间身边认识的人都在谈论这家新开的小摊。
揣着帮母亲做家务换来的五毛钱,好几次徘徊着走过小摊。小摊狭小,一次只能容纳一批客人。除了小摊老板,里面最多还能坐下两三个人,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在外面的空地上排队等候。听着小摊里面的谈话声,看着时不时冒出来的白汽,唾液就像被谁拧坏的水龙头,根本停不下来,不住地往外冒。
终于轮到我们。小摊老板草草收拾了上批客人用过的餐具,放进身后的水桶。一人递给我们一个碟子,碟子里事先倒有老板纯手工自制的辣椒面,牙签让我们在摆着卫生纸的那张小桌子上自取。洋芋是按个数卖,一个两毛钱。好友张政阳和我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个蜂窝煤炉子。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享受这小摊的洋芋,没敢多要,只跟老板说先上一个尝尝。
小摊老板是朋友小眯的奶奶,平时也比较熟识,平日放学路上遇见都会喊她一声罗奶奶。罗奶奶给我们挑了个稍大的洋芋。洋芋是当日现煮的,泡在冰水里,要用的时候才取出来。罗奶奶先在烙锅里倒上几滴菜籽油,待油发出滋滋的响声,把煮过的洋芋放在烙锅边上,用罗锅刀将洋芋划成一块块桃核大小,再赶到有油的地方煎。一个洋芋也就只能划出十二三块。
不知道是罗奶奶纯手工自制的辣椒面的缘故,还是洋芋原本就好吃,三五下一个洋芋就被我们吃尽。想着既然是请客,就再上一个洋芋好了,好友张政阳也赞成。后来,给了罗奶奶五毛钱,她找给我一毛钱。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白水洋芋。
现在我们为了生活、家庭各奔东西,偶尔能够聚一聚,在馆子里吃刷羊肉、吃牛肉火锅、吃柴火鸡、吃山珍海味,可是总也找不到当初花四毛钱吃白水洋芋的味道。
白水洋芋是那个物资缺乏时代的产物,它饱含着我们对新生活的向往,对美好事物的渴望,蕴含着劳苦大众的生活智慧,也保留了淳朴的人情世故,跟其他人相比,我们多了一段吃白水洋芋的情怀。
如果你不介意,下次你来,我请你吃白水洋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