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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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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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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花(外一章)

茅 花(外一章)

六月,大地有许多话要说。茅花吐絮,这是斑茅最凌厉的语言。

一个小女孩,走过鲜艳的缨穗,她好奇的双眼在童话般的构思里寻觅:草马,海螺,菱角,针线袋……祖母教给她的技巧全部复活过来,一枝茅花就是一个浪漫的村夏。

一个村姑,采割茅花曾经是她半个夏天的劳务。在高坎上,在悬崖下,在尘土飞扬的路边,她用长柄镰刀一根一根收取成熟的茅杆,她的双眼里贮满青春的神采,也不乏被斑茅割破手指的痛楚。

一个老妪,坐在槐阴里,用茅花编成狗狗逗着两岁的孙女。雪白的茅花,更多地飞落在她的头顶。那个夏天,白鹭飞过茵茵水田,榴花开满幽幽小院。老妪抬头看天,她看到了瓦蓝的空中一匹云羊驰过,几只白驹撵过;孙女抬头看她,看到的是独守腮边的那颗牙齿像一根石柱,一根系牛桩。

茅花就是这样在转瞬之间完成了一个人一生的剪影。村庄,孩子,老人和狗,以及炊烟上升腾的梦幻,都在孕育、绽放和衰老中不断被刷新。只有斑茅的根须次第延续与传承着,在地下,它们默然无语,仅仅在六月,说一句话。

像刀子,会割破手指和温敦,茅叶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它们的宿命。

如火如荼,这是茅花的阵势,但不是它的宣言。

茅花走过夏季,走过芒种夏至小暑大暑,它的颜色便是太阳的颜色,它的身影便是劳作的身影。乡村六月起红茅,隐隐青山望里烧。其实,这燃烧的是生命,是追索,是现实与梦幻碰撞的激情裂变。

茅花如炬,点燃了又一代人的思索。

乌草莓

乌草莓,常常在河边独自打量她的眼中人。

乌草莓,似乎看破红尘,同时也看破自己。它用一颗甜心仰望六月,那甜,正是初夏太阳的味儿。

看破有多种方式,出世或入世,醒世或遁世。但是乌草莓一直用尖利的刺围护着她信念的藩篱,她暗暗告诫自己,不必和太阳比拟颜色,只需和太阳分匀温度。

大红大紫,也许书写在草莓的正册,然而,乌酱的底色正是朴素的墨迹,一如少女的一潭秋波。尽管她在静夜里更加甜蜜,却只能让人遥念与怀想,你看不到她。

她不打算走进都市里去,甚至连集镇的早市也不屑,几声牛哞,一串鸡啼,让她早早醒来,乡村的黑眸子透着妩媚和清纯,汪着深澈与警醒。她看见过通宵熬夜的血红眼睛,那是远走高飞的眸子或莓子,实在不忍卒读——青春泼洒了,血浸着自己。

乌草莓的刺从来不扎伤一只善良的手臂,她温顺地从绿叶下隐去,除了一双双乌黑的眼睛,谁也不会看见。

乌草莓的姊妹们还在陆续开着花,她们从来不朗声大笑,紧抿着喜悦,一页一页默诵自己的花期。

乌草莓的藤从土地深处牵挂出来,长长的,韧韧的,像一挂花鞭,随时都能炸响一串动人的乡音。

我与乌草莓相依相傍着长大,在一眼清泉旁边,我听到她初春时出发的脚步;在一缕秋风中,我看到她绾了发髻,与一群小鸟招手告别。

我的根太浅,被一阵风拔起,游移到了别处;大街转角处贩卖的红草莓曾经炫红过我的眼睛,高贵的红富士和青芒果曾经掏空我浅浅的兜底。多少个夜晚,我的念想都成了刺,戳痛我原本粗糙的固执与矜持。

我是这样学会看破自己的,同时也学会看破一些事情,比如被乌草莓照亮的那些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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