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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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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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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花椒

摘花椒

那个下午的劳动技术课,我带了一组学生去后山摘花椒。花椒在秋风中红着小脸,一簇簇从叶子后面探出头来。这小小的东西竟然结在刺树上,那刺又硬又尖锐,好几个孩子的手都被划破了,渗出浅浅的殷红来。

因为领了任务,大多数同学既无怨言,也不偷懒,互相说笑着双手在荆条间穿梭往来,一把一把喷香的花椒籽粒落在篮子里,很快,篮子沉实起来。当然也有早想罢手的,害怕一不小心就划破了皮肤——城里孩子的手脚流血可是不多见的。

他们就问:“花椒仅仅作为调味品使用吗?它竟然是这么难摘哟!”

我说,能让生活多出一点味道,这还不够吗?孩子们没完全理解我的话,他们想的是饭桌上的滋味,在饥饿的时候,缺少花椒的菜肴完全一样能吃下去,而且吃得香甜,但是另一种味道却不是口舌所能感觉出来的。

于是,我给他们讲了一个我父亲的真实故事。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有一个时期在邻县一个林场扛木头,那是刚刚从树林里伐倒的活木头,又湿又沉,因不堪重负,民工们到了晚上不免蔫蔫的,甚至有人觉得这日子没有味道。除了父亲,那可都是一些二十出头的壮小伙子,论力气,哪个都比我父亲强。就是嫌整天跟木头打交道,阴天在深林里连块巴掌大的天也见不到,太单调乏味。有天晚上,父亲买了点儿烧酒,把大家聚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给大家讲评书——父亲有个特点就是记忆力惊人——从《封神演义》讲到《薛刚反唐》,据说在那段扛大木的日子里前后讲了七八部历史上的评书演义。那些夜晚,小伙子们都有了精神寄托,白日里再累,只要想起还有一段精彩的故事等着他们,谁都不愿把事情拖到明天。房东也被吸引了,每晚送上一大盘子炒山栗,然后悄悄坐在民工们的后边一直听到故事告一段落。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当时一切好书都给禁绝了,好在父亲肚子里的那些民间传统文学怎么也扫不掉。

“我父亲就是想让生活里多出一点味道。”我对同学们说,“有时候,人的一生就活在那么一种味道里,一旦生活没了味道,人生也就寡淡索然了。”

“所以,我们的手上给划出了几道血痕,还是值得的,这也是一种味道。”小组长的话赢得了大家的认同。

这时,为了吸引大家的兴趣,我信口说了首宋代理学家刘子翚的《花椒》诗:“欣忻笑口向西风,喷出元珠颗颗同。采处倒含秋露白,晒时娇映夕阳红。调浆美著骚经上,涂壁香凝汉殿中。鼎也应知此味,莫教姜桂独成功。”诗中有三个字是生僻字,我逐一解释:“忻”,同“欣”,快乐、高兴的样子;“鼎”:鼎,大鼎,古时候的祭器,此处是烹器;sù,美味佳肴。一字一句地,我要求同学们都能在短短的20分钟内背熟。果然,有大半同学能流利地背诵出来。很快,张萍同学从手机里又搜出了一首诗,尽管没有坐着,也不知道年代,但是诗还是很通俗的:“最热不过三伏天,头戴斗笠汗透衫。颗颗美人羞赧色,针刺手麻放一边。”这正契合了今天的劳动场景。

这一次劳动课,我觉得最大的收获是让同学们知道了一点儿哲理:花椒的味道与人生的味道之间的关系,再者就是在花椒诗中获得了趣味。

下山的时候,孩子们还在缠着要我给他们讲故事。我说,还是猜一个谜语吧:舌头语言辛辣,叶里碎珠团团,阅尽人间甘苦,好抒百味千般。

异口同声地:花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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