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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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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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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盼花轩

走进盼花轩

    静

 

“盼花轩”的主人,家住一个阳光特别充足的地方——光明小村。我没有赶上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去拜访,那天却是细雨纷纷。秋天,已经很深,野生猕猴桃都快要蒂落了。盼花轩主人将我领到他家不远的一座双龙庙里,让我一个人静静地与几位菩萨对坐,他自己却独自走进了我的一首小令——《忆王孙》:“双龙庙里吊盘香。游兴与君一样长。辩说香樟也姓杨。问玄黄,对面人家煮酒忙。”

我和盼花轩主人是20多年交情的老酒友了。其实,每次去他家喝酒,我心里总怀有歉疚,因为他虽久居阳光小村,却并没有获得特别的温暖,甚至连基本的生活裕足也得不到,这很有点像晚年举粥而食的曹雪芹了。然而,我们不能说上天因此就不公平,相反,上天把冷漠摆在脸上,却把仁慈藏在心里。

那还是辛巳年的金秋,我在安庆市一所私立学校任教时,收到了他寄来的《盼花轩诗词选辑》(第一卷)。那是一个金秋晴明的傍晚,临江的码头灯火灿然,我拎一串闸蟹从朋友家回去,心情特别的爽朗,似乎觉得当晚有谁携来美酒伴我的大闸蟹。回到住处,妻交给我邮递员刚刚送来的一个大包裹,上写“七尺斋主敬启”——好在六所的邮递员也是我的朋友,他知道“七尺斋主”就是我。

我是在打开一座金矿。我觉得拥有财富的最佳方式是像盼花轩主这样,让庸碌琐屑的人们不屑一顾,却让上帝惊讶和诚服。据说上帝曾经问过一个怀抱稻草的人,那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农夫回答:金丝条。上帝又问怀抱金条的富翁:那是什么东西?富翁回答:命根子!我现在看到的“盼花轩”主人正怀抱着这三样东西:稻草、金条、命根子,大摇大摆地从不同的人面前走过。

月下邀酌实在是惬意的事了。大闸蟹,《盼花轩诗词》,宿松友人送来的“皖蜀春”美酒,我的喜爱诗词歌赋的江城朋友……

盼花轩的前身是“洗梦斋”,我在斋中出出进进也有多年了,知道那里不太好容身:狭窄、逼仄,虫蛇常钻进去,蜜蜂和蝴蝶却不多。于是主人去栋换梁,改建成现在的“盼花轩”了。顾名思义,盼花者,思香也,或者说相思也。诗人给我写信,原文是这样说的:“…… 我的室名现在更改为‘盼花轩’。院子里栽了一颗桂树,已有三年多了,还没有开花,盼之。”其实这是半真半假的话,隔着盼花轩的帘子,我窥见主人怀抱满腹相思,在左顾右盼,他在寻找他的知音,包括一些不太喜欢古典诗词的读者知音。

接下来,该说说诗人的诗了。请听夫子自道:“我是光明破布衣,中庸处世不顽皮。”“踏消冬至千山雪,待赏春来万树花。”从“洗梦”到“盼花”,诗人的心灵显然经历着一段净化的过程。在这过程中,有“错走人生一着棋,明车暗马竞相欺”;有“望梅瞒嘴喉尤渴,跃马归营酒尚温”;有“书中炭火屯旧恨,檐下冰锥降气温”;有“水浅池浑空自雄,非君我亦解君衷”……读读这些句子,就不难发现诗人“聊将冷眼对婆娑”的隐秘了。我在和诗人相交的日子里,彼此笔墨唱和不胜历数,酒也喝得地陷山旋。由于从盼花轩主人那儿得到了源源不断的佳句华章,故而我也能在创作散文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写了百十首近体诗,并得以发表出来。但是,在盼花轩的门前,我岂敢弄斧,就连拈根绣花针也战战兢兢。好在这里没有文人相轻,我就常常抛砖引玉,于是在他这本集子里,不乏与他的调侃和笔战,更多的是心心相印,气味相投。

我被集子里的妙语佳句撩得心旌摇荡,夜不成寐,于是凭窗吟哦,以致惊动了对门的槐三小姐。我太喜欢那些对仗工稳、意境优美而又敢于铤而走险的句子了:

烈酒舒眉如转世,好书皴手似投胎。(《甲午日呈叶静》)

雏红幼绿浮香酽,嗲叶娇芽斗色妍。(《春到长安》)

心砖莫砌繁华宅,骨柱须擎正义灯。(《赠友》)

酣眠物外随鸡斗,静坐溪边看蟹爬。(《无题》)

……

读律诗,我们不能不想到唐代的李商隐。《蔡宽夫诗话》载:王安石晚年亦喜称义山诗,以为“唐人知学者杜(杜甫)而得其藩篱者,惟义山一人而已”。为什么李商隐的诗如此被推崇?我看就是佳句的不落窠臼,就是叶绍钧描写苏州园林廊轩的“隔而不隔,界而未界”,就是燕停柳末,云落巫山。义山能留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悠扬归梦惟灯见,没落生涯独酒知”的千古佳句,并赢得读者,我想,盼花轩主人的七律佳作,是深得其中三昧的。譬如一首《有赠》:“困穷何以遣愁怀,短笛陪牛信口吹。人心爱长荆榛树,时势欢鸣瓦釜雷。春去不惊疏俗友,雪来依旧访高梅。明年运至三阳泰,好酒陪君一万杯。”在一连串的对比中呕吁块垒,抒发不平之志。吟咏之间,我仿佛看见诗人挑着柴担,从高高纱帽山尖上走下来,以他不太齐整的两腿平平仄仄,一路敲出这些叩问命运同时也在叩问险恶人心的带刺诗行。

同样,集子中的七绝诗章也多有令人振聋发聩之句,这些句子的锤炼更显得精粹、洒脱和鞭辟。与七律所不同的是,绝句的托物寄志、嬉笑怒骂让人十分解颐,使人忍俊不禁。这些既是近体诗中的绝句,更是精悍的杂文与小品。你看:

公章是:其如这等平庸物,却在机关掌大权。

熨斗是:饶君善使神仙术,难熨人心个个平。

兰花是:只恐花心随世俗,无钱不许白闻香。

桃子是:多年不见新苗出,核里原来是假仁。

雨伞是:头顶尖尖宜用武,身高可惜要人撑。

……

邵祖平先生编的《七绝诗论》里说,大家李杜一首绝句,即如一篇古风,浩然长往,不可捉摸,安得执着论其字法?然七绝只二十八字,设有一字未稳,瑕疵立可发见,岂可忽视而不一究耶?然而盼花轩主人一反古人敲章琢句的谨严,用朴素平实的白话语言激活了绝句丰富而鲜活的因子,在平凡的现代题材上出新意,取精髓,立微言于要旨,探精义于常物,实在是别开生面,饶有意趣。  

盼花轩主人究竟何人?姓黄名,字的确。因为他的腿脚不方便,便署名“高低道人”;又因他愤世嫉俗,打抱不平,有时候也署“何用”“何庸”以及“何的确”等让人莫名其妙的笔名。严格说,他是一位幽默家。举个例子说,他把《厕所周刊》办得像模像样,如火如荼,即使百里外的行者或商贾还记得那令人捧腹、叫人解颐的奇文妙语。这等人不是诙谐之士,便是民间怪才。

幽默,使他让我和菩萨平起平坐;诙谐,又使他在酒桌上妙语连珠,叫我笑得眼眶里飞珠溅玉。

诗人的作品大多发表在《东坡赤壁诗词》《揽胜别裁》《咏物别裁》《酬赠别裁》《中华吟薮》《太白楼诗词》《安庆诗词》《名堂诗刊》等报刊杂志上,并得到当今吟坛大家如于海洲、童怀章、叶元章、刘梦芙等人的赏识与推崇。作为盼花轩主人,我想他是以此为荣、以此为乐的,并且,在今后漫长的创作与探索中,无论其诗风还是诗语,都将有一个叫人瞩目的飞

那时,花开半蕊,酒醉微醺,秋阳的手指抚过一张黑里透红的脸颊,即是大别山中最得意的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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