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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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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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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阅一座山

翻阅一座山

叶青才

徒步的快乐,不是人人都有;翻阅一座山,真地需要一点勇气。

我和一个诗人,从一个叫做五家冲的山沟出发,向上,向上,在冬天的半坡,遥望峰巅,只看见斜阳苍莽间,一棵树与另一棵树,一朵云与另一朵云,在耳鬓厮磨着尘世物外的私语。

路就这样给走丢了,落叶指示我们曾经有过的足印,或许就是一些小兽的脚迹。风虽寒冷着,却令松杉的青翠颜色更加精神。枯藤上的金樱子鼓着饱满的腮帮,将成熟的刺吹成毕露的锋芒。

总是有过失望的间隙,从树丛中绕出来,向树丛中踅进去,山的深处,是隐秘的伤口,疼痛在酝酿着,如同母亲急迫看见待产的婴儿,山垭口,是好奇心的故乡。

在一个没有标志的地方,人就成了普通的动物。举目四望,天之一角,海之一隅,都是前尘影事的底片。诗意的生活,在这里被读作万籁齐鸣;一只鸟儿就是一个载体,森林只是一部古老的词典。

要想翻阅这部词典,除了勇气,还得忍耐,耐得住一峰又一峰的逗弄。密林里,有望不见的阴暗角落,一闪身,你就跌落进去了,你无法自拔。浓郁的腐殖质的气息一阵阵扑来,也像打开了一本古老的残卷,似乎还能看见蟫虫在飞快地逃跑。

这是一种久违的感受,深林,就像一个黑影,它将你淹没而又淹没时光,它拔出你竟让你随即陷入一种更深的迷惘。

在荆棘丛生的山脊上,有着太多陌生的事物,它们和平地上的事物一样,被阳光默读,被乌云覆盖,被想象戳穿。岩石叠垒成崖,虬根扭曲成蛇,枯木腐烂成灰……刀斧遗忘之处,竟能见到原始森林的遗迹或者古代次生林的风貌。我们还必须爬上去,就像塑造一尊神佛,需要用凡眼点厾它的天睛。

五家冲已经很远了,人烟阒静,乱木横陈,这是蛇年的某一个下午,这是两个人的旅行。旅行是默契的合谋,没有目的即是目的,没有到达仍想到达。趁着腿脚伶俐,在崎岖或险峻的山路上写一篇旅行记,即使树木读不懂我们,我们却能读懂一些草木的篇章,山水的旨意。就在这时,一只豹子出现了,我说的是假想中的那只豹子,如果,它凌厉当道,我们就立住脚跟,逃跑不是最好的选择——在任何时候,都会遇上意外的豹子,也许抒情比嚎叫更能稳住兽心。

我们是从野兽刨出的洞穴和湿地上留下的爪印想到豹子的,只是,有趣的想象比真实的豹子跑得更快。

下山后,我们果真见到猎兽的铁丝和电线,我们的聪明在于能分辨哪儿有电,哪儿断电,电源来自哪里,但是愚蠢的猎户会把我们的脚印当成兽迹,因为他们不会相信这里来过行人,而且是两个手无束鸡之力的人。

从没有迷失过道路的人,是不会欣喜于一个小小的路口的。在与荆蓁刺芒的较量中,我们懂得了一个最为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多顺从,少抗拒。别以为总想做生活的强者,在这儿,你会付出血腥的代价。

当另一个陌生的地名出现在我们耳边时,我们觉得“彭家岭”的居民就是第一个进山人的后代,尽管他们早些年的老房子已经颓废或倒塌,只留下一些瓦瓮和破缸在草丛中,但是那已被世世代代的脚底磨光的石板磴阶,那曾经潺潺湲湲的溪流,那被烧去半边的冬青树,都足以证明岭头人家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他们那自给自足的日子是不足向外人道的。

就这样,翻越一座山,或者翻阅一座山,我们寻找回了一点异于寻常日子里庸碌而烦腻的感觉,让汗水伴着惊险,让惬意同着疲惫,在落霞里氤氲成一片微甘微苦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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