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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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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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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往事

荷塘往事

我家门前,东南方向有一个小水塘,面积不大,大概有四五十平米吧。原先只是一个小水坑,父亲在农闲之余,总是挖上几锹,日累月积,慢慢的成了一个初具雏形的小水塘。

与小水塘一埂之隔的是村子里的池塘,面积是小水塘的数千倍之多。村里人都叫它大塘。大塘中间有两个突兀的土墩,像两个小岛屿似的,土墩的面积与我家的小水塘差不多大,上面长满了树木和野草。

两个土墩正对着我家,曾有过路的算卦先生说我家的风水是全村最好的,但是要想跳出农门,需在我家门前的那块小水塘里栽种一些莲藕,再放养几条鲤鱼,倘若在一个大雾天,看到鲤鱼跳到荷叶上,那是“鲤鱼跳龙门”的吉兆,意味着寒门出贵子,从此飞黄腾达。

这是风水先生留下的预言。父亲是一个迂腐愚顽的人,村里人曾直言父亲的脑袋是一个榆木疙瘩,永远也不会开化。算卦先生的话,让村里人起了嫉妒之心,对此嗤之以鼻,说是迷信。

因此,只要谈到风水先生的留言,父亲总是不屑一顾。站在田里擦着汗愤愤道,不劳动到哪里都没有饭吃。他对风水先生的预言一直耿耿于怀,认为那是逃避干活的借口,苦力才是这个世界生存法则,所以一谈起风水先生的话,满脸都是鄙夷和不屑,怒斥道:迷信!我的母亲曾竭力催促父亲按照风水先生说的话去做,弄一些莲来,再放几条鲤鱼,但是遭到父亲的严词拒绝,在斥责母亲迷信的同时,还不忘教训我要吃苦,要受累等等。在他的眼里,流汗,甚至流血才是生存的唯一之道。躬耕于田,挥汗于骄阳,那才是生活,也是人生该有的本分,如果没有苦和累,似乎有投机取巧之嫌,那是不能容忍的。

那块清澈的小水塘,一直以来没有栽种一节莲藕,更没有放养一条鲤鱼。事实上,如果栽种一些莲藕,是轻而易举的事。即便改变不了家里的命运,也会为门前增添一些婷婷袅娜的绿色,看荷叶在水塘里交相辉映的美景,多么惬意。——”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鲤鱼不跳龙门,但是可以在荷叶间嬉戏,那也是别有情趣,多好!

父亲是一个粗糙的人,所有生活以外的闲情逸致,在他的眼里就是浮华和矫情。他见不惯穿戴整齐,人要干活,应该是邋遢的。他的眼里除了农具和田里的活,其它都是羞于启齿和显现,这和我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我有时候感怀于清风明月,喜欢在辽阔的星空下浮想联翩,希望能推窗有竹,喜欢屋后有桂花树的绽放和芳香,这种生活情趣上的写意,一直是我生活中矢志不渝的向往。

所有这些在父亲的眼里都是扯淡的玩意,在他固执和偏见的生活观里,人应该如同牛一样,任劳任怨,除此以外应该别无他求。至于精神生活上的追求,毫无疑问,在他的心里是一片毫无意义的废墟,如同岩石,除了本质上的坚硬以外,任何风雨的刻意渲染,都应该无动于衷,与己无关,否则都是荒谬的。风只是风,雨只是雨,情感赋予的悲欢离合应该是羞于启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要在劳动中习惯,使之成为理所当然,这才合乎真理和法则。——或许这是父亲的生活真谛和人生哲学。

这不是代沟,我想这是灵魂错位的两个方向的决绝和离弃,是目光所致的截然不同,更是内心世界的迥异。

母亲去世了,我在尘世中漂泊,依然如初,不曾改变。想起那个小水塘,想起母亲,往事在暮色一般朦胧中,竟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忧伤,像冬天冷风中飘落的小雨,落到脸上,湿在心里。

我时常想,当年要是在小水塘里,栽种几节莲藕,放养几条鲤鱼,在某个大雾天,一条鲤鱼忽然跳到荷叶上,命运又将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从此不是蓬蒿人,一飞冲天到九霄。是这样吗?我不敢确定。

碧绿色的莲叶下,那条在清澈的水里游来游去的鲤鱼,最终在梦境中游走,消失。而这一切都成了往事,在我回首的视野里,犹如一片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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