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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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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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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6)——赶年集

进入腊月,小村的上空便不时传来鞭炮声,撩拨的小孩子心里慌慌的,天天盼着过年。

小孩子对年的渴盼无非是吃喝玩。一年的勤俭苛刻,辛苦劳累,仿佛只有到过年这几天才肯放纵一下。肉要称十几斤,而且都要最肥的。各类蔬菜,鸡鸭鱼蛋,烟酒糖茶,都要买些,来了客人总不能太小气,炒几个盘,烫壶酒,吃吃喝喝,玩尽兴,吃过瘾,才是过年的来头。

赶年集,备年货,是一个庄户人家一年的大事。对于小孩子,平常的约束“不跟脚”,也被解禁。左邻右舍,几家人或骑车,或赶着驴车子,穿得暖暖和和的,欢欢喜喜赶大集。

女孩子要买花戴,男孩子要买鞭炮放,父母一一答应。瓜子梨膏糖葫芦,嘴一刻不闲着。几家卖鞭炮的扯着嗓子吆喝,为争买卖,另一家二话不说,摆出一挂鞭炮点着,响不响自己听。虽然震得耳朵疼,乡亲们还是不断往前涌。会说的不如会放的,噼噼啪啪的响声最有说服力。闪光雷,二踢脚,钻天猴,启火,呼啸着在天空中炸响,震得天空都抖动,火药味弥漫在空气里,很有年味。弟弟揣一兜小鞭,欢喜的心都快飞起来了,小手捂着布袋光怕掉了。这些小鞭炮能放十几天,让胡同里的小伙伴羡慕死了,可以天天在胡同里放,比吃肉还过瘾。

妈妈还在布摊前犹豫,扯花布做新衣,是每年必备的项目。妈早就答应过,考得好的每人过年做一身新衣服,我们都很争气,年年不让妈失望,也不让自己失望。可三个孩子都做新衣服,必定花钱太多,孬布不想要,好布又太贵。之亮嫂子一句:“一年到头了,还省那点咋。”妈妈便狠狠心:“买!”这“一年到头了”总能让攥着钱包的妈妈狠下心来,买了太多平时不敢买的东西。她在犹豫时脑子里一定算计着:种子,化肥,柴油,学费,看病吃药,人情来往,油盐酱醋......这些零七碎八的花费实在太多了。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过日子总得精打细算,量入为出,总不能过完年,连浇水的柴油钱都凑不齐。

肉摊前最热闹,围了一圈的老爷们儿,大家都抱着把在观望。你一句我一句调侃摊主:贱点吧,贱点吧,老少爷们儿都多买点,也省得你站这里挨冻。你贱点卖得快,卖完可以回去再杀一头,反正一天的集,回头还能再卖一头,你不又多赚一头的钱。屠夫把尖刀在磨刀棒上磨得霍霍作响,一副沉着冷静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场心理的较量年年上演。腊月二十五到集上转一圈,各样的菜买的差不多了,一问肉价一块多,实在舍不得,再等等,再等等。现在都腊月二十八了,除了康圣庄集,就剩下三十侯寨子最后一个集了,总不能到三十现买现包吧,那还来得及?所以,大家都想这集买了,就安安心心过年了。但还是心存侥幸,希望贱个毛八两毛的,也好多称几斤。毕竟大人孩子熬渴一年了,多买点解解馋。

眼看十二点了,有不嫌贵的开始十斤八斤的称。后腿尖,前腿尖,五花肉,蹄膀......好肉马上要卖完了,价格没降一点。有的人急了,上前抓住一块不放手:“这块是我的了,来十斤......”“啥是你的,俺钱都给了,这不刚找我的钱,师傅给我称,包圆了。”卖肉师傅心满意足地笑着解释,不是不给您面子,先给钱先割,您再等等,再等等,后面车里还有,还有。

年画买几张,买灶王爷,老天爷得说“请”,不能叫买。最有意思的是,前面毕恭毕敬地和卖年画的说,我请张灶王爷,人家说二分一张,买画的张口就回:“一个这熊黄子值二分钱......”说完一愣,自己都捂着嘴笑。心诚不诚别计较了,年轻人早不迷信这套了,要不是老人再三叮嘱,谁还买这熊黄子。

一个集,从上午十点一直转到下午两点才买完。肚子也饿了,人也乏了,烧饼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看着别人一咬流一嘴油的包子,只能使劲咽口水。不用提要求,这项花费肯定不在妈妈的预算里,姥姥在家熬了粉条菜,只能回家吃。

过个年,最累的是大人,除了清洗,打扫,就是弄吃的。炸丸子,炸藕夹,炸豆腐夹,炸鸡,炸鱼,炸酥肉,光炸这些吃食就一大晌。蒸包子,蒸馒头,蒸花糕,又得一晌。这些面食要吃出正月,据说正月不动面盆,一年才会清闲。那不过是美好愿望,不干活指望啥致富。三十下午煮猪头,猪蹄子,肉方子,这些是除夕晚上上供用。敬奉祖宗,是农村人的传统,渴望团圆,是对家族兴旺的祈盼。过年是大团圆,不仅指活着的人,也指逝去的祖先。过年是大联欢,不仅指一家人,还指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大家你来我往,吃吃喝喝,放松娱乐。丢掉一年的晦气,忘掉一年的烦恼,放下曾经的恩怨,只想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大年。过年是养精蓄锐,整装待发,带上美好的愿望出发,新的一年,新的征程,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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