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9）——祈雨
在靠天吃饭的年代，雨，对一个庄户人家来说，关系到一年的收成。尤其大旱之年，对雨的渴盼更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不过，也有例外，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大雨一连下了七天七夜，屋子漏的都没处睡觉。锅碗瓢盆都接上水了，一晚上要挪好几个地方才能睡到天明。哎哟，那个惨呀，墙倒猪跑，房塌树歪，牛羊被砸，庄稼泡水里连苗都看不到。放水都没处放，大河里满，小河里流。你还别说，就算淹成这样，村里的积水并不多，这真的感谢古人的聪明智慧，围绕整个村一圈，都挖了河，而且，东头一个大坑（小余家前面），西头一个大坑（高伦家前面），这些人工河与坑把村里的积水收集，减少屋子院墙的浸泡。现在大坑也被填死盖上房子了，这些排水设施，平时看不出有啥用，真到水灾时真能保命保财产。好久没回家了，据说现在各条街都修了油漆路，设了好多垃圾箱，村里更宽敞更整洁了，这真亏了了新任村支书——善丰哥，能让小村朝城镇化方向跃进，凝聚民心一起致富，既要有智慧，又要有耐心，能办成几件顺应民心的大事，肯定没少受累，基层干部实属不易。但无雨的时候更难熬。玉米，高粱叶子拧成绳，棉花，豆子，花生都蔫头耷脑的，只差一把火就着了。柳树叶子打着卷，路上厚厚的醭土，连知了的叫声都拉不成腔。这时候人能做的就是祈雨。组织祈雨的都是老年人，我记得兰友嫂子的母亲，以才的奶奶都组织过。各家拿着草纸（都是自愿的），集合到村东头大路口，领头的算是主持，她让大家保持肃静，并宣布纪律：不能说话，心要诚，在心里向老天爷说好话，乞求老天爷快下雨。她拜时大家要跟着拜，她跪时跟着跪。然后，她点燃一柱香，郑重向天空拜三拜，跪下，插到香炉里，然后点燃大家交上来的纸，边磕头边絮絮地说：各位过路的神仙，酒敬上，钱拿上，愿您老人家开开恩，求求请，让龙王爷早赐雨，给百姓条活路。等收成了，家家给您上供，天天烧香，逢五上大供。然后大家附和着一连串地磕头。小孩子更好玩，双手合十，闭着眼，对着天空大喊：老天爷爷下大雨，包了饺子供飨你！你说奇不奇，求完雨，当天晚上就下了一场大雨。大家开心的不得了，竟像过年一年放起了炮杖，还有人包了饺子，虔诚地又跪又拜，对着虚空千恩万谢。这风俗一直延续到住上楼，每每包了饺子，妈妈依然端着饺子，把碗伸出窗户外，朝天空默诵：老天爷爷供飨供飨您，感谢您年年风调雨顺，让俺天天有吃饺子吃！你说，这求雨到底管事不管事，说是迷信，有时也挺准呢。老太太们又不是诸葛亮，别说天文地理，字都不认识，怎么就掐指一算，算得那天必定下雨。后来才明白，其实，这就是生活经验，清明节、七夕节前后，就是下雨的日子，前后不差一两天，准下雨，这是节气赶的，哈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神听了人的话，求雨成功了呢。那时村里迷信活动很多，有一年为了辟邪，让小孩子脖子上戴三条腿的蛤蟆，家家缝玩偶蛤蟆戴，都成了时尚风潮了。还有一年让烙的饼往井里投，说是防瘟疫之类的疾病；还有人请龙王，把爬到家里的一条金色花纹的小蛇，请到放白面的笸箩里，让它爬出纹络，请村里的仙人看看龙王的旨意；还有把人脸花纹的蝴蝶放到糖块上供上，说是什么神明，太多供神的怪事了。我记得最多的，是小孩子受了惊吓，让我姥爷“收收”。姥爷是村里的半仙，凡是不明原因的疯颠，癔症，姥爷都有办法降魔捉妖，让人恢复正常。我见过一次姥爷给受惊吓的小孩子收，他让院门大开，院外不得有人走动，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从地上捧三捧，捂到小孩子的囟门上，方法简单，可很管事。我一直好奇，姥爷念的啥词呢，竟让小孩子的魂魄归来，恢复正常。后来，这项技能也没传给舅舅，这民间奇方竟消失了。还有更奇的，有夜哭的孩子，大人就在大路口贴个告示，上面写着：天荒荒，地荒荒，俺家有个夜哭郎，过路的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我怀着虔诚的心念过，但不知道那夜哭的孩子是不是从此安眠一夜，不再啼哭。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在当时医学不发达的农村，百姓无药可医，又无计可施时，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寻求心理的安慰，度过难关。我的父老乡亲，在面对苦难时，对大自然充满敬畏，对生活充满积极乐观，他们用自己的勤劳和坚韧把日子过下去，把苦难甩在身后，经过多年的奋斗，才熬到今天的幸福生活。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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