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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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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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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13)——祭祖

小陈村是个多姓氏聚居的村,人口长期保持在一千左右,所以,老辈人常说“大陈不大,小陈不小”。全村姓氏有陈、张、樊、宋、马等共5个姓氏,其中陈姓人口最多。虽然多姓氏聚居,但邻里之间和睦相处,互敬互爱,少有争端。辈份排行多从最初迁居于此的第一代人算起,虽不同姓,但称谓等同,以后,一代代向下传,相互间长幼尊卑秩序井然。

陈姓是大姓,所以,每有大型活动,其他姓氏往往有被带入感。记得每年大年初二,陈氏祭祖,全村沸腾。老少爷们儿抬着供桌,擓着垸了(垸子里装着供品:鸡鸭鱼,猪头,丸子,水果等),用大包包着成摞的烧纸,扛着成箱的鞭炮,一群人浩浩荡荡朝陈氏祖坟出发。这么浩大热闹的场面,会让全村人跟着兴奋,稍不留神就忘了自己姓啥。张家的媳妇慌得不行,大喊着自家的孩子:“快,快,拿上烧纸跟着上老坟去。”弄得张家的男人十分难堪:“你个傻娘们儿,你姓嘛,你还跟着上老坟去?”大家便一阵哄笑,只当是玩笑。

我们小孩子,跟着凑热闹,也跑着去上老坟。两村陈姓男人汇聚在陈氏祖坟前,人山人海,相当壮观。八十年代初,有下海的商人,发了家,也开着小轿车来上坟。我至今都难理解,这些五湖四海的陈姓人,在没有约束,没有规定的情况下,怎么就在同一天齐刷刷地到来,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力量把他们聚拢来呢?也许,这就是中国人自古流传下来的宗族观念。对根的信仰,家族意识,宗族观念,认祖归宗,叶落归根,是中国人的乡土情结,是凝聚无数中国人的生命源头。天南海北的陈姓人,在那一天,为了祭奠共同的祖先,为了找到自己生命的根,齐聚家庙前,跪倒在祖坟旁,只为不忘自己的根。

祭祖主持多是家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按家谱,把一辈辈的人组织起来,小辈人要向长辈磕头。一辈辈轮流跪拜,辈份越小的人越多,乌泱泱一跪一大片。这时候,辈份越大的人越受尊重,曾经的“穷大辈”,此时最威风,坐在高高的座位上,俯视着眼前成片成片跪倒的子孙,你说,他心里是高兴呢,还是悲伤呢?金铎老爷爷是活祖宗,他是两村辈份最大的人,虽然年龄不大,但都喊老爷爷。他的儿子还抱在怀里,一群人跟着喊老爷爷,吓得孩子直往怀里钻,这风俗都能让孩子早熟。

作为小陈村唯一的王姓人家,我有幸目睹了那场声势浩大的祭祖活动,儿童模糊的记忆,让我无法复原祭祖的整个过程,但那场活动让两村人人心凝聚,亲如手足,空前团结,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为后来挖河打群架埋下祸根。那时黄河泥沙沉积,经常抬高河面,为了清淤,各村每年必派人挖河。麦子种上后,够十八岁的男孩子,如果不上学,就要去清淤,不能去的要交钱。各村人在黄河两岸,支锅灶,搭帐篷,各负责一段黄河的清淤。在没实现机械化的年代,用小推车推,锄刨锨挖,肩挑人抬,人多,活累,难免发生矛盾。如果是同村人,有领头的调解一下就过去了,如果是和外村人发生矛盾,那可不得了,双方各自拿了铁锨,锄头,只要见一人动手打自己方的人,全村人不分青红皂白,玩命上,打起架来不要命。有时大陈小陈两村不在一块,但只要听说有人欺负自己的兄弟,一定二话不说,扛了铁锨就来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种解决矛盾的方式,在当时的乡里很盛行。村里即使同姓,也分亲疏远近,不出五服就是一家人,弟兄多的人家多强势。他们靠人多势众,欺软怕硬,横行乡里,让人敢怒不敢言。在法治不健全的社会,人多就是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靠拳头说话,打出一片天。这种风俗在当时的社会没少出了人命。在我小时候,孩子们之间闹矛盾,如果处理不当,就会惹成一场家族之间的血案,而且,这仇恨还一辈一辈地传,世代为敌,绝不让步,很可怕。

族里团结是好事,但也要分清是非曲直,不能把“不受气”当成对付外人的标准。乡里乡亲,几辈的人处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和气。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风清云淡,有啥好争的!即便拱个地边,占个墙角,偷个三瓜俩枣的,也犯不上大打出手,能讲道理的讲道理,讲不通道理的还有法律,再不要用武力解决了。再说,为争输赢,闹得几代人不搭腔,到底能赢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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