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存千里
源流自千年
回转已千遍
潺潺至今日
——题记
月光清冷,清辉下,尘土纷飞,影射出这片土地疮痍的曾经,葳蕤的从前,以及繁盛的现在,它们重叠错落,接踵而下,我于绰绰尘影间追溯千年。
千年以前
会稽山阴之兰亭还未被称作绍兴,毕至的群贤也都风华正茂,“王羲之”三个字还能以鲜活饱满的肉体存在于世间。他会告诉你何为趣:趣是喜欢,而后是坚持,是奉献,最后是成全。于王羲之,趣先是以手作笔被划破的衣衫,是柔软如笔尖也能残留住三分的墨痕,是不分昼夜寒暑濯洗而出的墨池;后是秋来春去不计其轮转的时间,是孩童至青年或天真自由或肆意浪漫的人生体验,是池中冻得通红的手掌的颤抖;最后,是后人得以朗朗而读的文章,崇拜临摹的字帖,是他跨越时空留在东晋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青湍流觞和游目骋怀的自己。他为自己的“趣”而学、而坚持、而奉献,最后终得成全。他成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声名,更是整个国家乃至人类的文明、瑰宝。为“趣”而学,培全己思。
千年之中
险峻陡峭的山巅,鳞次苍莽的桑田,滔涛荡漾的沧海,偶有浪花飞溅,就盛满你我的眼眶。眼眶外状如薄雾的液体倒映出稀疏人影。清晰如昨。是杜陵布衣,是少陵野老,是杜子美。太熟悉的名字,可我依然想再说一说他的故事。
长安的雨季绵长悱续,年年如是,檐下明灭的雨珠如他明灭的命运。年轻的杜甫在酒肆楼馆里跳着脚高歌不歇,彼时他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他对自己的才华太自信。写诗嘛,和喝酒赌钱一样简单,都是取乐而已。那时,流连戏蝶,自在娇莺是趣;层云归鸟,齐鲁岱宗是趣;平野南楼,古意孤嶂是趣;那时他的趣是个人的抱负,和个人抱负里巍然立挺的河山。忽而一日高檐坍塌,一起垂败的不止盛世的大唐,还有他俱疲的身心,于是恍然醒悟,何以为撑?疾苦的民生,飘摇的庙堂,以及手中失去劲道的笔。那才是他真正的“趣”之所在。于是巴峡到巫峡,襄阳到洛阳,他在漫卷的诗书里为苍生黎民欣喜涕零;远山洞庭,老病孤舟,他又在岳阳楼上为自己亲朋已无一而泪泗横流;青猿哀鸣的高台,萧萧而下的落叶,他不得不和着眼泪潦倒停杯,停杯思量,在他久作飘零的江南,遇到的不仅仅是李龟年一位故人。从少时纨绔只吟咏诗词并不付诸行动的爱国到壮年学以成趣用实际行动欲扶大厦于将倾的报国,再到晚年哪怕在被雨脚如麻沾湿的长夜里依旧祈愿广厦千间的思国。他人生的每一阶段装的都是对家国河山的赤子之心。这一生在通俗意义上他未成全自己——功名无有,利禄无有。但他为“趣”而学,求是求卓。成全了他宝贵的人格。
千年以后
是如今——河清海晏,政通人和。
我写下这八个字时,花了三十秒,我们年幼的新中国花了七十多年。几多辛酸不易,几多蜿蜒曲折,又几多危在旦夕。一代代前辈用血用肉将我们捧到新世纪。新世纪鲜艳耀眼,但光斑难免。光斑在艳阳春城里,在鲜花簇簇中,在深森华坪。
那天我坐在教室里,看着屏幕上她那样枯黄暗沉的脸色,那样蹒跚颤巍的步履,那样嶙峋瘦弱的身形,第一次知道,“伟大”这两个字的艰难辛苦。如何辛苦?如何不易?她先是扎根在偏远山区十数年,潜心教育:她的心血是林立散布的栋栋教学楼,是从清晨五点半就燃起的层层灯光,是层层灯光下女子清啭的读书声,是清雅读书声里她赐予女子光明自由的未来。后又往返在历届女子偏僻崎岖的家中,她路过晨间白雾缭绕的山头,她嵌进雨天泥泞粘稠的黄土,她避开阴翳树影下张牙乱舞的枝丫。漫漫困阻终于她到达一个又一个封建原始的“山洞”,将女孩们一个一个拉出黑暗深渊,窒息苦海,她无数次抚过女孩们鬓间的碎发,替她们掌起明灯一盏盏。她是云南深山里的星星。自由穿梭在任何被偏见掩映的角落。我不禁好奇,她在那样虫鸣上下的树林里是否有过害怕?在浓雾不散的冷冬里又是否有过犹豫?或者在愚昧家长怀疑拒绝后又是否考虑过这一切值不值得?——一定没有。张校长,你馈给人间的芬芳从来没有被碾作尘泥,来自华坪的芬芳让我和更多人明白,自由不是欢霄达旦,娱乐至死,不是纵酒声色,进取不思,不是目无规矩,骄奢淫逸。自由是心神之安宁,境界之高达,胸怀之仁德。
存千里的浩荡是祖国的山河,流千年的源头是我们民族中数不胜数的伟人、榜样,回转千遍的声响是我大中华五千年积累的子经史籍育人育道。
月夜清尘,九州天下,今我在此,吟咏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