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轻,秋月明
佳节不重来
暗香还盈袖
风清月明日
异客相思时
——题记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小时候读书,总觉得课本上的一切都枯燥无味且毫无用处,今时今日竟发现那句“每逢佳节倍思亲”如此真实感动,直扣心扉。这是从小学就熟稔于心间的诗句,时隔多年,它终于剥离教材走到我面前。
今日得空,踱步江边,从在这里求学开始,我并未仔细欣赏过这座口吐三江的城市的容貌,只知道它在手机上是相当形貌昳丽的。傍晚江边的风逐渐放肆起来,我抬头眯眼,望向无际的碧江青天:层云藏着倦怠的飞鸟,江天平阔,鳞次的波纹徐徐荡漾铺展,江水温吞的舔舐着岸边的纤草,风中掺着不均匀的薄雾上下浮沉,仿若江天倒置。天色渐暗,城市里的灯盏似花苞次第绽开,只一瞬,街市亮堂如昼。
不多时,圆月冉然,轻洒微光,秋风飒起,渐添凉意。枯叶随着江风开始上演聚散离合,最后恹恹于冰冷地砖,我无声叹息,这本不是它的归宿,如同我——它念故土,我思故乡;萧萧落木,归雁南渡……,诚然我家并不住在曲折的湘江水畔,但此时此刻我确实与家乡遥隔着楚天云端,思念再三。
伴着街头嘈杂的人声,故乡的淡卷舒云,凹凸山地,平旷屋舍,盎然良田……都逐渐毕现于眼前,江风丝丝缕缕,拦腰入怀,我心弦微绷,由它缠绵牵扯着将我推往故乡的方向。
何为思乡?古已往,今又来,前人已述备矣,却居然从未有人将它具象为一个教条的名词解释,念及此,竟生出颇多感动。借用前人之述:它是了不了的春花秋月,知不道的随风往事;是深夜明楼乍起的秋波,清辉下故人逐渐模糊的音容;是宫娥老去已久的朱颜,危楼外层剥落得所剩无几的墙皮;是望不尽的雕栏玉砌,芭蕉叶上啼痕点点。是千年以来无数个如此寂寞深秋,从玉液佳酿里生出的绵绵愁肠。是小红楼李煜错愕无奈却不得不顺从后的永远寂静。是每个重阳节暂满还亏的皎皎玉盘。
以往我不知道,川南川中竟如此不同。三江口的风灌满了五粮液的醇香,红嘴鸥成群结队的浩荡过境,龙珠亮灯前后永远行人满满,冠英古街不论何时去都觉得略微逼仄,早上随处可见的摊贩面馆第一行总是写着“燃面一两七块”——烟火人间,酒香江畔,鼎沸巷陌。这幅画卷无论谁看都会赞一句美不胜收,我自然也觉得。不过夹杂微妙愁思,这美丽的地方,于我而言却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异乡。何为异乡?我看过许多答案:是哪怕依地生息几十年逢人任言“我亦飘零久”;是每一个团圆时日却不得不对着月亮举杯消愁;是从前车马不及,如今科技亦无能为力的肠断泪难收。我说是水面变成了噎人的干拌面,泥泞的小道变成了平川马路一条条,是被音响鸣笛取代后就再也未闻的鸡犬声声。是我行文至此堵塞的鼻腔。说了这许多,静言思之,异乡就是异客们拨不开的情绪乌云在佳节洒落的阵雨。平时晴空万里,无甚感觉;中秋重阳……便突如其来,泛泛而下。
人声渐淡,街道忽而变得宽敞开阔起来,我低头一看时间,果然不早了,急匆匆的找到车站要回学校。站台人寡车稀,张望等待间,忽有雨丝沾脸,骤然清凉起来。玄天的秋月澄清明亮,乌云并不多,片片错浮,飘移不定。稀疏的行人也逐渐步履匆忙起来,肩臂交错之间只余背影奔往空洞的黑暗。移动的亮光终于到站,我马上与它融为一体,移往下一站,雨刮器慵懒的摇动,窗外一格格地砖逐渐重影最后消失。路口停顿,雨势愈发猛烈。雨水包裹着屋瓦砖瓴上的薄尘长短不一的滑下,花叶竹枝娇弱得绵软颤抖,不时溅出细碎雨珠……,雨刮器一改之前懒散明显忙碌起来。
生活总要继续,无论在哪。在异乡则思家乡,在家里又盼远方,日子总会有各种遗憾,但“天涯共此时”,模仿史铁生先生的一段话:我常以为是遗憾铸就了圆满。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历经遗憾,终得圆满。
月满清秋,情溢心头,此情共寄,家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