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银耳莲子羹的头像

银耳莲子羹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2/25
分享

等待 · 循环

等待 循环

腊月二十八,距过年还有两天,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正忙着置办年货,杀鸡敬神。房前是火红的气象,屋后是热闹的声浪。人们进进出出,邻里远近都热情的打着招呼。年味像从前一样浓郁,但是分布不均,漏掉了二爸家,二爸早上杀鸡时说起,堂姐还没回家,说这话时,他望着路口,神色平常。堂姐的两个孩子也不似平时那样吵闹烦人,他们问问题的神情期待又紧张。他们是小时候的我。

留守孩子的年味是淡淡的,中间还掺杂羡慕。我从小是习惯了这种留守和等待的,从还未立春,等到深冬腊月。他们回来和离开都背着厚厚的风雪,在没有太阳的凌晨,那么冷,我从不敢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挽留。夏天,妈妈时常寄回来一些花裙子,却很少看它穿在我身上的样子,我早就把他们的号码熟记于心,但婆婆从不准我拨。那根鸡蛋卷样式的线,我的手在里面卷进去又翻出来,永远也穿不完。座机显示屏上的灰尘老是遮住我心里熟记的那串数字,不仅如此,它还模糊篡改了爸爸妈妈真实的声音。导致每回爸妈回家的时候,我和小弟总觉得他们很陌生,迟迟不敢亲近。那根电话线,就算爸妈回家了,依然弯弯绕绕的横亘在我们之间。现在换成堂姐的孩子了

敬完神那天的下午,二爸有些扭捏的请我爸去接堂姐,我爸答应得算是爽快,我兴冲冲的也要一起去。我总是好奇,回家的路到底是怎样的,要让我的爸妈走那么久才能到,让我回回都等到睡着。如今的堂姐就像是我从前的父母,我早已长大,却依旧为此郁结。一路上我睁大了眼睛。二爸总是频繁的问我们的进程:到机场了吗?看到人了吗?碰面了吗?电话盲音里还有堂姐孩子重复的疑问。我一一回答,希望小时候的我也能听到,那样就不会再睡着啦。我永远记得冬夜村里的风声,它们又远又近,似密似疏,总把小小的村子吹得那么辽阔,爸妈回家的车一定要在辽阔的风声里一直开,直到装满风雪才能到家。小时候的等待总是这样寒冷无聊没有尽头。我不得不习惯,也从来没释怀。

接到堂姐夫妇后,客套了几句开始启程回家。高速上霓虹不断,乡道上雨丝绵绵,多少年,父母回家的路还是这样冷。不过,这样缠绵又湿冷的午夜,等待的人终于不再是我。驮着冰雨的人也再不是我爸妈了。我望向墨绿又光影重重的车窗外,隧道口不断吞吐着形色各异的车辆。身边呼啸而过的残影分不清是别离还是团圆。疲惫的车载歌声一直徘徊,黑漆漆的大山扑来又被甩开,车灯之外,远处人家子红灯笼之间矩形的白炽灯光里一定有千万个小时候的我在等待,我希望给他们都不要睡着。我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替小时候的我熬夜把关。课本上总说月色如水,这样乏累的夜晚,月色怎会如水呢。

散光的霓虹灯团已经不见,弯道越来越多,坡越来越陡,路越来越窄,车速开始变慢,狭窄的路口终于露出短小的围墙,红灯笼的光让人暖洋洋的。二爸穿着臃肿的睡衣站在院坝里,我透过二爸不太灵活的手看向屋里,并没有人影的晃动,白炽灯呆若木鸡。孩子们早睡着了,原来无论多久,是谁的小时候,都跨不过冬夜的辽阔,等不到循环的尽头。

这种循环的等待,从我们家循环到了二爸家,从我们这一代循环到了下一代。从孩子循环到了父母。我不知道这种等待该束之以幸福还是辛苦,这种循环是残忍还是甜蜜。我在这种纠结中长大成人。

那根带着蛋卷样式的老式座机早已被淘汰,不知道现在智能手机上的高清人脸是否可以消除那种想亲热又胆怯的陌生感。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