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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兔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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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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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色的麦浪

刚下过一场小雨,地上还有些湿滑。

微风吹过,空气中弥散着泥土地温润的芬芳和淡淡的花香。田埂上一簇簇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和一丛丛不知名的草儿被这一场小雨润洗过,显得愈发清新欲滴,一个个昂首挺拔笑容艳艳,不时轻轻地摇曳着叶儿,仿佛是在向路过的微风招手。

跛二叔梗着脖颈急匆匆走在田埂上,在他身后留下一深一浅两行泥脚印。他怀着心事,无心欣赏这些花花草草。他现在唯一挂念的就是自家那四五亩麦田。从翻地、下种、出苗、拔节、抽穗,跛二叔往这麦田里走了无数遭。现在是麦子的最后一波灌浆期,这场雨也真是及时。这场雨过后再有半个月,到端午前后,麦子就可以收割了。跛二叔这一年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四五亩麦田上了。

跛二叔只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本来腿脚就不灵便,走的又太急,忽然一个不留神,被田埂上的野草绊了一下,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把持不住,一屁股蹲坐在田埂上。

跛二叔心中不免懊恼,但也顾不得其他,用力甩掉两脚的泥,用手撑着田埂勉强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来到自家麦田。

来到麦田边,跛二叔拧着的眉头一展。他迫不及待地掐了两头麦穗,合在掌心,揉搓了,吹去糠皮,托在掌心的是一堆饱满的麦粒。麦粒圆圆滚滚,就像是一颗颗胖墩墩的珠子。

看着掌心的麦粒,跛二叔颠颠地乐了起来,瘦弱佝偻的身板也不住地抖动,那一堆的麦粒也在掌心中滚动起来,像是一堆挤在一起翻滚的胖娃娃。跛二叔捏了几颗麦粒,放进嘴巴,嚼了两口,眉角都舒展开来,嘴角轻轻上扬,享受着满嘴的麦香。今年这几亩麦田的收成定然不错,想到这里,跛二叔愈发的开心,一仰脖,将掌心的麦粒一个不落都悉数丢进嘴巴。

嘴里还在嚼着麦粒,原本舒展的眉角却悄悄又凝在了跛二叔苍老枯旧的脸上。

跛二叔心中忽然想起,刚才来时,听到广播里说,今年雨水季来的比往年早而且雨量也会比往年多,尤其是在端午前后将有持续半个月到一个月的阴雨天。现在才四月半,再过半月左右也就是端午前后可以收割麦子,那不恰恰是遇到阴雨天了么!。要是果真碰到阴雨天,那这四五亩麦子岂不是都要来不及收割烂在地里,那岂不是要叫自己心疼死?

自己这一年的指望就是这几亩麦田了!

跛二叔蹙着眉,如遭雷击一般杵在麦田边,心如同被什么东西撕扯过似的,绞心的痛,嘴角抽搐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二哥,你杵在这儿是弄啥哩?”一个声音笑呵呵的问道。

跛二叔从失神中醒转过来,看着从不远处走来的那个人。斑白的头发,黝黑的脸庞,肩上扛着一把锹,敞着怀,挽着裤管,赤着的两脚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

看到那人,跛二叔心中一暖,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原本因绞痛而紧张局促的心这才稍稍缓了缓,脸上带着自然的笑,唯唯道:“支书……”

支书咧开满是胡茬的嘴,露出因抽烟过多而显得有些黑黄的牙,嗔怪道:“二哥,早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左一个支书右一个支书,你这样叫就显着咱们太生分见外了。”

跛二叔搓着手憨憨地笑了,使劲点了点头。

支书从肩上放下锹,从口袋里摸出两支劣质烟来,跛二叔凑近了点燃,两人立在麦田里,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使劲抽着。

支书杵着锹,喷了一口烟说道:“今年麦子长势都不错,这场雨也算及时,一亩地少说也要多收个几十上百斤,端午前估摸着就可以收麦了。”

支书猛烈地咳了几声,又说道:“今年的雨水比往年要偏多,看样子端午前后收麦子怕是要碰上阴雨天。”

本来这劣质烟的后劲就比较冲,猛然听到支书这么一说,跛二叔心头不禁一紧,一个哆嗦,也剧烈地咳嗽起来。心里禁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往年自己来不及收割,都多亏了支书带了人来给自己帮忙。他家里也还有十几亩麦田,要是真遇着阴雨天,总不能叫人家支书找人先帮自己把麦子收割了,反叫人家的麦子烂在地里。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我瘸子的麦子是麦子,谁家的麦子不是麦子呢?想到这里,跛二叔心里只觉着憋得慌。熟透了的麦子要是来不及收割,淋了雨发了芽,吃也不能吃,卖也不能卖,那今年还有什么指望呢?

跛二叔恨恨捶了捶自己的跛子腿,只恨自己没有用,这双瘸腿哟,不仅顾不住自己,还要年年都靠支书来帮忙。想着将要遇到的阴雨天,想着金灿灿的麦子将会烂在地里,跛二叔觉得眼前一黑,整个天都黯淡了下来。

支书掐灭了烟头,咋了咋舌说道:“二哥,你就放宽心,雨水再多,也不叫你的麦子烂在地里头。”

跛二叔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有点哽咽的说道:“年年都要劳烦你……”

支书咧嘴笑道:“那也不是全凭我这个老家伙的一己之力呀,能腾的出手的,大家伙都会来相互帮衬。不单是我们没扔下你不管,上面也没有扔下我们不管不是?前几天去上面开会,上面说今年会调拨大型联合收割机,保证不让一个麦粒落在雨水里,上面说这叫啥来着……”支书思索着搔了搔头,恍然道:“对对对,叫颗粒归仓。我记得小学语文课本里就有一篇叫做颗粒归仓,时间太长都忘他个龟孙了。”

此间听支书说道今年用收割机来收麦子,那些个玩意以前只在广播里听到过,见倒是没有见过。不曾想今年自己也将会有机会亲眼看看这个大家伙,而且它还会来给自己收麦子。想想以前都是手持镰刀,带着磨石,起早贪黑,一把一把地割,割完还要拉到打麦场上去打,去扬,去晒,直到晒干搬到屋里一颗心才算落定。活了大半辈子,真是越活越稀罕,跛二叔讶然地张大了嘴巴。

支书扛起锹,对跛二叔说道:“走,二哥,晌午到我那儿,好害拼兑俩菜,我床底下还有半斤老白干,咱俩喝两盅。”

看着支书魁梧的背影,跛二叔哎哎哎连声答应,原本蹙着的眉又舒展开来,挺直了腰杆长长吁了一口气,掂着脚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微风吹过,微微泛黄的麦穗翻涌着,仿佛腾起一层层金色的麦浪,此起彼伏波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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