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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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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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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局长

切线三个月后,我渐渐从日夜忙碌的状态中调整过来:睡觉自然醒,不用每天6点闹铃了;早上去买菜,不用急着往工地赶了;看电视上网,不用和老板们打口水仗了;每天在家用餐,不用担心喝酒引发痛风了……

每天的手机安静的狠。那些下属,确实太忙了。“白加黑,五加二”“周末保证不休息,节日休息不保证”听听这些口头禅,哪有时间去问候我这个老头子呢。那些老板,嘿,工程款被我一分一毫地“算计”,早对我咬牙切齿了。谁会主动联系我呀。

园区处张处长是我切线后到访的第一位客人。“古群同志,我们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这个忙啊。当然这也是集团党委的意见。市委组织部选派副处级后备干部到新加坡学习,建设局方局长入选了。为了不影响工作,考虑到您刚从建设局局长位置上退下来,恳请您去建设局帮忙,代理一个月的局长。”

望着他充满信任和期许的目光,我答应了。

张处长刚离开,我在家里就坐不住了。这么久了,也不知园区发生了什么变化?最近每天总是不自然地走到那里想进去看看,又怕看见熟人不好意思,现在我是“代理局长”,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看看了。不知不觉中,我离开集镇,来到了这片最熟悉的土地。

园区入口处一块麻灰色的花岗岩巍峨耸立,“星光氟硅产业园” 全国政协副主席的题字苍劲有力,为园区增色不少。这块石头是我在大山里转了几天才选中的。为了把这个两米多高,几吨重的大家伙弄下山,移进园区,我差点掉下山崖。如今,这里已成为一处景观,游客纷纷驻足留影。我今天也成了游客,不对,半个游客,毕竟我是“代理局长”了。想想真是好笑啊,真应了那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古局长,刘瘪头拿钱跑了,工地要停工了。”星科大道建设工程的张老板火急火燎地向我跑来。这些老板的信息是最快的,他显然知道我是“代理局长”。

正不知如何回答,心底下甲方和乙方辩论开来。

甲方摇头晃脑:你只是代理的,又不是局长,向他解释一下,该找谁找谁去。

乙方急忙跳出来反驳:不行,方局长在外学习,你是组织上任命的“代理局长”。一旦没把刘瘪头的钱追回来,工程停工,民工讨薪,后果就严重了。

甲方冷笑:你都退职了,还帮忙,人家会笑话你的。

乙方接着反驳:笑话你个人不要紧,工程停工,民工讨薪,被笑话的就不是你个人了。

我立刻拨通了电话:“刘瘪头你他妈的好大的胆子,接了钱不给张老板支付民工工资,剩下的工程款你不想要了是吧?你以为我不是局长就管不了你是吗?你赶快拿钱去发工资,要不然你看着办!”没等他说一句话,我挂电话了。跟这些老板打交道多了,我积累了很多经验。首先要扯开喉咙对他吼,在气势上压住他;其次要抓住弱点,他还有大量工程款等待支付呢;第三就是挂电话要快,不给他解释的余地。果不其然,才过几分钟,张老板接了个电话,笑眯眯地和我致谢告别了。

我继续往园区内走去,雨雾中的她是那么妩媚,那么迷人。二十年前组建时,这里还只是一片荒地,我也只是涉世不深的青年。我和同事一道在这里征土地、架电线、修道路、引项目、建厂房……,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汗水。如今她长大了,机器轰鸣,厂房林立,氟硅新材料产量已达全国第一;她变美了,道路通达,林木茂盛,产业功能配套完善。她已成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成长为美丽的少女。我在这里恋爱、娶妻、生子,提拔,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这里度过。二十年间,我和她朝夕相处,共同成长,她的每一个角落都印记着我的身影,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为她奉献的血液……渐渐地,我的眼睛湿润了。“为什么我的眼里饱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围着园区几个项目现场,转悠了几个钟头,了解了大致进度,我疲惫地回到了家中。

爱人见我心情很好,晚上特意加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刚拿起筷子,门铃响了,原来是鸿达公司的范总。

“这么好的菜,没酒怎么行呢?”范总顺手递给我一袋东西,好沉。鸿达公司的六层厂房建在国道边,一直想把一楼的车间改成店面,把楼上的车间改成商住房,我始终没有答应。

“您就帮我一个忙吧。只要给我两天时间,过了两天,您来检查,发现情况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再来整改不就行了吗?”这些老板真不愧是绝佳导演,时间、场景、情节、话语被设计得“完美无缺”。

“改好了以后,我挑最好的楼层给您的公子留一套婚房。”看样子他也善于抓住我的弱点。

“范总,我的为人您是清楚的。以前我是怎么答复您的,现在依然怎么答复您——一切按规矩办。谢谢您的婚房,谢谢您的好酒。”看着我近乎冷漠的表情,他摇摇头,接过我递还给他的那袋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到了晚上,想着又要回到已工作二十年的土地,又要天天和那些老板“斗志斗勇”,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天公也有意给我添乱,“轰隆隆”雷声大作,暴雨倾盆。不得了,下这么大的雨,不注意排水,星威大道的涵管会被冲垮,道路有坍塌的危险。

这时心底里甲方乙方又争吵起来。

甲方安慰我说:安心休息吧,当局长时每到下大雨都不能睡好觉,今天只是“代理局长”,就安心地睡吧,谁会计较呢。

乙方义正词严地反驳:绝对不行,方局长不在,你不到现场指挥他们谁知道该如何下手?

甲方又说:别去了,谁不知道你有痛风的老毛病?

乙方继续反驳:这么多年,你哪一次因为痛风请过假?工地上有险情你哪一次退缩过?

短短的一分钟,争吵结束了。我赶忙起身,披上衣服,带好雨具,急急忙忙地向园区赶去。

星威大道涵管处一片汪洋,雨水不断冲击着路基和涵管,水位不断上涨。园区处张处长和水利处刘副处长,还有很多工作人员,正焦急地围着涵管,看样子他们正在研究对策。这条道路当初设计时根本就没有雨水管,随着众多企业落户,弊病就显现了,流水不畅。每次下大雨,我都要在“上游”摆沙袋,做好防洪堤;“下游”在各个企业围墙上开沟泄洪。尽管那样对企业会造成损失,可是相比道路塌陷,他们还是愿意承担相对小一些的损失的。处长们哪会知道这种土办法呢?

“古局长,今晚你不来,我们真是不知如何应对呀。”刘副处长紧缩的眉头轻松了许多。

“老古啊,你辛苦了。”张处长对我的到来也感到十分欣慰。

我紧紧地握着两位处长的手说:“都是因为以前条件有限,给现在造成这么大的麻烦。这些责任都在我,工作没做好啊。请领导们放心,我马上排除险情。”

我立刻下令:“企建股的同志通知沿路的企业,把围墙内的沙袋搬开泄洪,提醒企业注意安全防护,不要造成财产损失;工程股的同志守着涵管,用木桩打支架围起来,做好警示标志;其他的人跟我一起到路口去码防洪沙袋。”

风越刮越猛,路口的广告牌被吹得呼呼作响,一些树木的枝条被生硬地撕扯下来;雨越下越大,道路上溅起朵朵水花。尽管隔着安全帽,头顶还是感受到雨点强大的冲击力;水越来越急,每挪动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精力,我的腿也开始隐隐作痛了。泪水、雨水、汗水一个劲地袭来,浑身早已湿透。风声、雨声、号子声,组成了一曲人定胜天的交响乐。美妙的交响乐中,我强忍着疼痛,和园区的同志们一起,在星威大道路口码起一道防洪堤,汹涌的巨龙被拦住了去路,化作一条条小蛇,调头向四处散去;企业围墙口子打开了,积水迅速溜走了。两个小时后,雨渐渐小了,险情解除了。一弯明月露出了笑脸,仿佛在说,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为了园区更加艳丽的明天,我一定要把这一个月的“代理局长”给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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